亲爱的，忌日快乐(102)

　　眼前这间二层隔面积相当小，内部放有一张床，和一张放着老式台灯的长条矮桌，四周堆满了书籍。
　　赵对对的个子没他们看得这么吃力，她索性跪在地上一一看去：“这些都是医学用书，像是大学课本，等下，这一迭像是信件啊！”
　　众人索性一屁股坐下，挨着并不明亮的光线，看起了信。
　　第一封的内容如下：
　　【阿健：不知你那边的生活可好，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这里的生活照旧，我两点一线，在学校和家里来回奔走，马上就要高考了，我还真的既紧张又兴奋，想起你挑灯夜读的那些年，我也是跟着你的脚步在走这条并不容易的人生之路。小乐又长高了，现在的孩子长得真快，她成绩不错，人也好聪明，常常拿着数学题向我请教，就像我以前总是让你给我复习一样，我希望你一切都好，好好吃饭记得休息，不要太挂念大家，李爷爷的身体很健朗，勿念。落笔，永安。】
　　凌厉发现信封上没有邮戳，看来是未来得及寄出的信件。
　　余灿说：“老人口口声声喊着阿健，会不会就是这个阿健。”
　　“应该就是了，我们接着看其它的信。”凌厉拆开了第二份信件。


第83章 回家（26）
　　【阿健：这里要拆了，给的钱远不够买套房子，我和阿喜在四处找房子，偏远郊区的会便宜很多，但是太远了，以后爷爷奶奶看病也不方便，小乐读书要怎么办，我以后工作也很成问题，这些人太可恶了，让我们在一个月内就要搬走，阿喜都急哭了，幸好有阿康在，他们每天都在想办法应付那些投资商，这里好多人都不愿意搬走，事情闹得很大，连报社的人都来了好几波，事情却迟迟没有解决......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我们的家还在，啊，对了，阿喜和阿康开始处对象了，记得小时候咱们总拿他们打趣么，竟是真的，好开心。落笔：永安】
　　宋成双听完了凌厉所念的信件，开始将人物串联在一起：“他们称呼对方都是用极其亲昵的小名，除了小乐，这么称呼说明对方只是个孩子，和他们年纪相差得有点大，对应房间里孩童的玩具，陈设和小学的作业本，住在这间房的人叫小乐。阿喜和阿康是情侣关系，凌厉，就是我和你住的房间。”
　　凌厉点头，继续抽出了第三封信。
　　【阿健：这些人真的太可恶了，为了让我们尽快搬走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断水断电，大家都过得很艰难，居住条件越发的差，很多人受不了就开始搬走了，我好害怕，阿健，他们会不会弄死我们啊，我们根本无处可去......落笔：永安】
　　赵对对叹了口气：“老凌，多哥，我们老房子拆迁的时候也闹得挺不愉快的，不过索性还算是圆满解决了。”
　　陆文多对当时甚是感叹：“可不，虽然没到断水断电的地步，但是我听说别的地方还真有这些事，为了赶走那些钉子户，干了多少可恶的事，你说什么天大的事不能坐下好好说的。”
　　第四封信的内容如下：
　　【阿健：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我们真的需要你，太可怕了，今早李爷爷出门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推了把，他倒在地上很久没起来，幸好阿康和阿宁看他好久还不回家，出去找了才把他背回来的，这里的人越来越少了，我好怕最后只剩下我们啊，最近的天气很不好，这里不再供电了，我根本没法念书，阿康已经妥协了，他和投资商协商能不能过了六月再搬，但是没有成功，我们必须在本周内搬走......你回来的时候家就没有了......落笔：永安】
　　气氛陷入了沉默，众人的心里都腾升起异样又不忿的复杂情绪，凌厉继续拆开了第五封：
　　【阿健：这里只剩下我们了，那些人太坏了，我什么要让我遇见这么坏的人！他们开始恐吓我们，小乐甚至被他们关在某个已经废弃的屋子里，阿康找到他的时候她连嗓子都哭哑了，我后天就要考试了，我好害怕啊......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这里断水断电的，我都不敢让奶奶一个人下楼，我们还没找到房子......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阿健......我们该怎么办.....落笔：永安】
　　【阿健：小乐死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天下着好大的雨，我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乐倒在天井的地上，她身上插着好大一块碎玻璃，阿康整个人都懵了，他特意在窗台下扎了碎玻璃，原本就是想防备他们，那些坏蛋之前爬到了二楼，从房里抱走了小乐，然而地上落下了一块手表，阿宁认出这是那些坏蛋的东西，他们一定又来恐吓小乐，小乐失足从窗台掉下去了，偏偏撞到了碎玻璃。阿康简直要疯了，他觉得是他害死了小乐，可这一切根本不管他的事！他把自己关在房里，连阿喜喊他都不理，怎么办阿健，我觉得大家都要疯了！小乐死掉的是我们想法子瞒着爷爷奶奶们，可又能瞒多久......我这几晚总是做梦，每天都在梦到小乐，你还记得么，小时候我们每晚哄她入睡，在睡前和她说故事，小小年纪，她最喜欢听的故事竟是后羿射日，她说她喜欢那些无畏的英雄，还说你就是这样的人......】
　　【阿健：原谅我的懦弱和无能，我活不下去了，所有的事都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些该死的坏蛋在高考那天把我堵在了巷子里，我跪下乞求过，但是没有用......我错过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我十几年的时光都堵在了这一天里，可是他们掠夺了我所有的希望，阿健，小乐死了，我的希望也消散了，我无法面对这样的人生和未来更艰难的路，请你原谅我......我等不到你了，大家都说人死前会出现幻觉，走马灯花似的看完自己的一生，我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匆匆数十年，我们出生就是被舍弃的命运，我们被丢弃在错综复杂根本看不见希望的老巷子里，是爷爷奶奶们收留了我们，把我们拉扯长大，你是第一个被捡到的孩子，然后是阿康，我是第三个，然后是阿宁，阿喜，最后是小乐......他们都是孤老，我们也是孤儿......童年虽苦，却过得幸福又满足，爷爷奶奶们说了不求我们这辈子出人头地，但求我们幸福团圆，永健，永康，永安，永宁，永喜，永乐，简单的永字是他们对我们最好的祝福......对不起了，阿健，我错别了这个“永”字......还有不死鸟，最后一盆不死鸟，我希望你能带走它......再见了阿健，你说真有来世，我们能不能做真正的血缘上的亲兄妹......】
　　众人沉默良久，事已至此，最后的谜团也解开了。
　　宋成双语气相比平时，更显得冷漠淡然：“我们最初的推论是错的，回家的主语并不是这些被丢弃在疗养院无人照看的老人们，而是这六个孩子。”
　　凌厉一向会接宋成双的话，可这一次宋成双语毕后，凌厉迟迟未发声，他甚至感觉到了凌厉不同寻常的沉重的呼吸。
　　他唤道：“凌厉？”
　　凌厉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怔愣地看着手中的信件，无名的怒火和百感交集的复杂情绪游走了他全身，那些痛苦煎熬的回忆似乎冲破了禁锢在内心的牢笼，迸发而出。
　　“老凌。”赵对对小心地拉扯了下他的袖子：“你还好”
　　凌厉瞬间切换了表情，只说：“没什么，这间房应该是永健曾经挑灯夜读的地方，都是些医学用书，猜测他是学医的，以及从信里的内容来看，他应该去了很远的地方继续读书，我想应该是国外，从永乐房间里那个布娃娃可以看出，在这个年代是个不易多得的洋娃娃，应该是永健寄来送给她的，还有从信件里的内容来看，小乐不是死于地震当天，而是在之前，从窗台跌落，被玻璃刺穿了身体，对应了冯少霞的死法，别忘了那天天气晴朗，冯少霞的衣服却是湿的，因为小乐死的那天在下雨。”
　　“等下，学医......”宋成双反复思考着这两个字眼，一团乱麻思的线团中冒出了细小的线头，他揪出了最难让人察觉的小线头，线团四散而开，成为了细长的直线，故事的线索清晰明了。
　　“他在国外学医，这些信并未寄出，所以他没有回来，起码在地震前没有回来，他避开了地震，他还活着......或许他回国后知道了这一切，又为了照顾这些将他们抚养长大的老人们去了疗养院工作，在第三年的六月二十二日，他为了救老人们，而同其他医护人员一样葬身在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