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98)
“干什么去了?”傅闻安已经打发走了亲信,问他。
“洗脸。”谢敏用手指捻了下湿润的头发。
“嗯。”傅闻安低低应了声,没发现异样。
换谁来都发现不了,谢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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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经历各种琐碎事情如今已经到家了,最近会赶紧把这段剧情写完!
第70章
谢敏低头,凝视着高脚杯中深邃的液面,头顶水晶灯的光团在其中坠落。身侧有人放下盘子,刀叉触碰时引发的震动使平静的酒液一颤,小小酒杯中,涟漪泛起。
他正双手拄着桌子,见此,屈起的指尖微微一抖。
仿佛开关一响,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受从指缝泛起,烧过骨骼,燃向全身。
触感放大,鼓膜胀痛,耳边传来嗡鸣,眼前炸开光点,颈后腺体开始疼痛,皮肤像被蚊虫蜇过一样,痒意加剧。
他舔了下唇,干涸的唾液不能润湿唇缝,体内的水分如同凭空蒸发,令他下意识想喝点什么。
谢敏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红酒。
辛辣酒液下肚,灼烧着胃黏膜,令他因不适而皱眉。
更渴了……谢敏放下酒杯,眉间一片阴翳。
“你看起来有些不适?”
耳边嗡鸣逐渐加重,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问话使谢敏从短暂的头痛里摆脱出来。
傅闻安已经来到他身边,平淡地看着他,仿佛关心只是例行公事。
“喝酒喝急了。”谢敏笑了笑,毫无异样。
他刚说完,傅闻安的手便落在他颈侧。
谢敏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好在对方只是试探温度,摸了下他的脉搏,又用掌心贴着他额头,而后收回。
“如果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正好我也没空继续在这里陪你。”傅闻安垂眼,在谢敏刚才喝过的酒杯上短暂落了下视线:“另外,这酒度数不高。”
“或许吧。”谢敏敷衍地回道。
对两人来说,酒会毫无吸引力,但无趣并非傅闻安提前离场的原因,推不开的应酬才是。
走出执政官城堡,迎面吹来的冷风让谢敏骤然清醒。
更深露重,寒潮将至,城堡前灯火通明的花园广场飘着落叶,夜风刺骨,侵入谢敏的身体,让他在难受之外多了层寒冷。
过敏的症状更明显了,谢敏在心中暗叹。
很快,来接他们的车到了。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暖烘烘地包裹着特工瘦削的身体,他像一只从严寒地带跋涉归来的猫,钻到干燥温暖的炉火旁,下意识闭上眼,开始打盹,但意识还很清晰。
汽车打转向灯后有规律的提示音,空调风路运转时的嗡鸣,衣料摩擦后的细碎声响,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开始在谢敏脑海里奏交响乐。
窗外灯光闪烁,一开始很慢,后来加快,光带掠过,扫过谢敏平静的脸。
有人在盯着他,谢敏能感觉到。
那视线并不锐利,亦毫无戒备的审视,虚虚落在他脸上,没有恶意,仿佛只是暂栖,随便找个落点,处置那人无处安放的隐秘关心。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俯身过来,没发出任何响动,只是在黑暗里,一件衣服盖在谢敏肩头,还带着对方温热的体温。
鼻端萦绕着对方苦涩的信息素,没有往常的凛冽骇人,变得淡薄而温驯,静静地蛰伏着。
谢敏本来只是打算小憩,但不知怎的,渐渐睡着了。
再醒来时,车已经停在傅家大宅下。
谢敏身上的披风堆在腰侧,他爬起来,被久违的安稳所松弛的警戒心回笼,他猛地直起身体,视线扫向车窗外。
树影昏暝,在沙沙风声中摇曳,宅内灯火不盛,在夜里只显出轮廓,有护送的私军站在外面,严谨肃穆,不知站了多久。
身侧传来响动,谢敏精神一凛,瞬间转头,同时出手刺去。
对方似乎早有所料,单手攥住他的手腕,不悦地皱起眉。
意外的,谢敏的进攻有些疲.软,很好防。
“你是有起床气吗?”
男人不怀好气的质问令谢敏松了口气。
是傅闻安。
谢敏手臂松了劲,垂下来,自然搭在腰间尚且热着的衣服上。
他撇下眼,错过对方的视线,看起来颇为可怜。
“抱歉,习惯了。”
谢敏的道歉不太有诚意,但傅闻安没和他计较,转而伸手去拿自己的披风,谁知拽不动——谢敏正抱着披风,戒备地看着他。
护食?
傅闻安挑眉,又扯了一下,扯动了,但还是没拿到。
“我的衣服。”他冷冰冰地道。
特工似乎睡懵了,总之,反应很怪。他几乎是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傅闻安在说什么,转而低头,仔细端详衣料的纹路后,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抱歉。”谢敏这次的道歉依旧没诚意。
“这也是习惯?”傅闻安一哂。
“不是。”谢敏盯着傅闻安把披风穿上,但那衣服在刚才的争执中有了褶皱,看起来与执政官严谨冷肃的风格不相符合。“就是觉得这料子挺舒服的。”他语气中隐有惋惜。
“是,适合给猫当睡垫。”傅闻安瞥了他一眼。
谢敏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回去吧,我看着你上去。”傅闻安朝大门的方向抬了下下巴。
谢敏一怔,而后皱眉:“你呢?”
“你很关心我?”傅闻安问。
被特工关心去向绝不是好事,傅闻安潜意识如此认为。
当然关心,不然我折腾这么久给谁看?谢敏腹诽。
谢敏正踌躇如何说,他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被睡眠隐藏的痛感随着注意力的回归而上涌,车内安静,噪音却如影随形。
但好在,傅闻安这次不需要他接话。
“不要多管闲事,谢敏。”傅闻安俯身过来,低头,唇在谢敏耳边蹭了一下,明明是相拥的姿势,气氛却如僵直的皮筋一样紧绷,再施加一点力就会尽数崩裂。
“我是怕你不小心死在外面。”谢敏小声道,他垂下眼,手指绞着对方披风上金色的穗子。
傅闻安抬起手,很轻地拢了下谢敏的后脑勺,而后放开,眼神示意谢敏该走了。
谢敏又看了他一眼,有些失望,还夹杂着点别的什么,傅闻安没能第一时间分析出来。
昏黄路灯从车窗外照来,只点亮了谢敏的半张脸,他的眼珠深邃漂亮,凝着人的时候,总有种令人刻骨铭心的美感——就像被钻石打磨的刺穿透,危险却诱人。
但此时此刻,这双眼睛里藏着难以察觉的疲惫。
特工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目送谢敏上楼,过了几分钟,傅闻安才让黑枭掉头。
从格棱窗外扫来的车灯点亮大厅内辉煌却冷寂的装饰,窗框的影子随光线变换而转动,很快,车辆远去,宅内归于死寂。
谢敏立在门口,夜间寒意被室内热气驱散,源源不断的黑暗却从四面八方袭来。空寂的周遭如打翻了的颜料桶,扭曲色调纠缠着向谢敏倾轧而来。这里太大了,名贵壁画与瓶器的轮廓在夜色里搅动,尖锐的、冷漠的形状不断拉扯,影影绰绰,茕茕孑立。
他站了接近半小时,而后,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额角像被两只长着长指甲的手揪着,指甲刺进血肉,硬生生往后脑勺撕扯。视网膜爆出斑驳的白块,像狂放泼洒的颜料,将黑暗涂成张牙舞爪的怪画。耳边像鼓了风筒,狂躁的风呼啸着,令谢敏头痛欲裂。
冷,谢敏从未像现在一样冷,如同四肢百骸都泡在冰水里,又或者穿着单衣倒在三九天的冰窟中,那如同能将灵魂戳伤的冷意使他呼吸困难。
咽喉剧痛,刀刮一样痛,呼吸却是灼热的,像夹着火,燎过呼吸道时又会加重痛感。
最严重的是腺体。
谢敏跪在地上,他起不来,腿软,骨骼像被打断了,肌肉松弛着,使不上力量,先前他在傅闻安面前能装,现在对方一走,吊着他的那根弦断了,便再没法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