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192)
浑身被血水打湿,尽管狼狈,神情却如涤过雪水的利刃,变得无比沉肃凶悍。
他回头看向枪响的方向,他与子爵被水冲散后落至此处,子爵中枪濒危试图逃跑,他的枪在水下丢失,无法射击。然而一枚子弹在混战时正中子爵眉心,令子爵再无生还可能。
他回头看向枪响的方向,一种强烈的预感使他情绪翻滚,无限滋长的亢奋在此刻达到顶峰。
恋人的名字在唇边辗转。
“长官,请抓住绳索!”
一声高喝传来,傅闻安抹掉脸上的血,看见远处平台上聚集了一群人,领头的是溪崖。
傅闻安抓住绳索,渡水过去,他们迅速攀上平台,朝升降梯而去。
堡垒快要塌陷,发出崩落的轰隆声,情况千钧一发。
成功赶到升降梯处,傅闻安刚爬上梯子,只见通往地下一层的平台处医疗队在紧急施救,傅闻安上前一步,手掌控制不住地颤抖。
谢敏躺在担架上,血打湿了他的衣服,仪器上的数据线条不断波动,医务兵焦急的命令声此起彼伏。
傅闻安神情绷紧,心却像被掐住,他走到谢敏身边,不敢打扰救治,只能轻轻将对方的手指勾在掌心,汲取对方的温度。
“别走,你答应过跟我回家的。”
近乎恳请一般,傅闻安低哑着嗓音,透出极致的痛苦与眷恋。
“谢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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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120完结就120,我还是第一次对进度有这么准确的判断(惊)
第120章 (正文完)
风呜呜吹着。
试图覆灭一切的寒风扬起飞雪,沙子般的雪粒冰冷坚硬,从门帘缝隙涌至房间内。
壁炉内燃着微弱的火光,烧成渣滓的煤炭融在焦黑阴影里,杜宾趴在他身边,用温热肚皮捂着男孩冰凉的脚掌。
两团瘦小的影子挨在一起,在跃动的火光中孤零摇曳。
男孩搓了搓手,僵硬冰凉的手指起了点温度,他按压咕嘟作响的肚子,默默把头埋在旧毯子里。
呼吸间满是灰尘的腐败味道,风雪刮着玻璃窗,夜色四面合围,如同一点墨色掉入雪白中。
希望明天可以找到吃的,他在睡着前期盼着。
叮叮。
清脆的、极其有规律的敲击声传来,周遭色彩扭曲,寒意消失,风雪渐退。
轰隆。
巨大声响从头顶传来,谢敏从过往梦境中艰难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手电筒的细长光束从脚下照射而来,略微停顿后又转向其他方向。
光芒一扫,谢敏看清了四周环境。
是地下二层和一层的连接空间,由于堡垒崩塌,大多数建筑材料分崩离析,不断有碎块从头顶掉落。四周光亮微渺,先前四下扫动的光束来自于战士腰间别住的便携探照灯,无数光源相互配合,虽然暗淡,但足以视物。
幸存者正沿着绳索向上攀爬,间或以报废的升降梯残骸作为借力点。
突然间,哀嚎从上方传来,谢敏条件反射地向上看去,一道阴影不断放大,正要砸在他脸上时,有人伸手一挡,沾着血的尖锐石块从谢敏脸颊侧飞过,坠入脚下无边的黑渊。
远处绳索上挂着一个即将掉落的人,头被鲜血蒙着,是被石块砸中的医疗兵。一名在他身后的战士托住他的腿,强行把他撑起来,大声喊着对方的名字。
过了一会,医疗兵清醒过来,哆哆嗦嗦地拽着绳子往上爬。
“你醒了?”一道声音传来,语气一如往常,隐约又像松了口气。
谢敏胸膛像被人重击了,脑子也没缓过来,腹部枪伤被良好处理过,但再度崩裂造成伤情恶化,令他没有太多回答能力。
说话时的颤动通过躯体传递,谢敏这才发现自己正被傅闻安背在背上,用相当柔韧结实的材料牢牢捆住,腿盘在男人腰间,最大程度减小体重对其的负担。
由于姿势,谢敏军靴边缘的金属扣子会在攀爬中不断与对方大腿上绑着的枪套碰撞,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叮叮。
先前原来是被这声音唤醒的。
谢敏嗅着熟悉的信息素,把头靠在傅闻安肩膀上,闷闷地嗯一声。
“别睡,你得保持清醒。”傅闻安说。
“我从以前就想说,你肩膀挺好趴的。”谢敏嘟哝着,声音很小,但凑近傅闻安的耳朵,有如羽毛刷在耳廓扫了一圈,又轻又痒。
“所以保持清醒,别像以前一样。”
傅闻安仰头看着平台边缘,他已经爬到最上头,黑枭和另外几名私军跪在地上焦急地看向他,手牢牢攥过,他微微借力,跃上平台。
“我以前也没……”谢敏轻声呢喃,周围脚步声杂乱,士兵高强度作战消耗着体能,粗重喘息此起彼伏,令他即将出口的反驳卡在喉咙。
他突然想起在汉尔宾斯学院被罚跑的夜晚,傅闻安也曾像现在这样背着他,然而他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在完全陌生的、属于傅闻安的寝室醒来。
为此谢敏向傅闻安大打出手,又喜提处分。
“坦白说,你对我心怀不轨很久了吧。”谢敏戏弄道,谁知傅闻安向后伸手,在谢敏的大腿内侧捏了一下。
“嘶。”谢敏轻呼一声,本就虚弱如缥缈雾气般的话音一软,像被直晒的烈阳烤干,只残余几分水意。
骚动从前方传来,持续不断的余震和崩落的沙石灰尘扑簌簌落下,升降梯井逐渐被水淹没。“长官,通向地下一层的闸门被强制锁定无法打开,需要另寻出路,但以我们的爆破力不足以强行打开通道。”黑枭走到傅闻安身边,低声汇报。
傅闻安蹙眉,脸稍微一侧,谢敏立刻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
“邮差呢?让他试试。”傅闻安立刻道。
“邮差……”黑枭四下张望,发现靠在墙角的邮差。
邮差早有觉察般看过来,他抱臂站立,游离在人群外,对上几人的注视也只是淡淡一挑眉。
“我没说过要给你们干活。”邮差轻描淡写地拒绝道。
“在这下方有数以千计的殉道者成员幸存,无论他们选择哪条路逃离地下二层,最后都会在这里与我们相遇。”傅闻安点了点脚下的地面,:“你是希望他们死在枪下,还是彻底被水淹没?”
邮差脸色一僵,他有意看向谢敏,谁知对方把脸往傅闻安的肩膀里一埋,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的发顶。
邮差:……
“就算我答应,谁又能保证你不会在门开后违背承诺。”邮差说。
“只要没人惹事,我会比照最严格的盟约规则来界定我们的合作关系,身为当下殉道者的首领,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提议,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傅闻安道。
回应他的话语一般,堡垒剧烈摇晃,沉闷水声从漆黑尽头传来,有人向此处逃亡,是殉道者幸存的成员。
执政官的私军抬起枪口,立即警戒,神情严肃。
情势刻不容缓,邮差大步穿过人群来到最前方,他看向傅闻安道:“愿你信守承诺。”
“自然。”傅闻安颔首。
邮差前进,围拢在通道口的私军后撤,让出一大片空旷区域。灯光拉长对方的影子,茕茕孑立,细长尖锐。
脚步声凌乱,逼近出口,邮差看清了那群人的面容。
走投无路的殉道者们衣着凌乱狼狈,沥着血水的衣袖紧贴皮肤,被水浸没的绷带从伤口处掉落。他们三两搀扶,相互依偎,警惕恐慌,草木皆兵。
死水一般的眼睛在抬向邮差的一刹亮起,又在看清他身后的私军时沉寂,转而露出更为苍白的绝望。
“邮差,您为什么站在敌人那边?”有人颤抖地质问。
“您也像银一样投降了吗?”
“你要拦我们吗?”
“为什么子爵从没告诉过我们这里会出现大水!”
一名歇斯底里的战士吼道,被黑面巾罩住的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血丝遍布。
“子爵说只要我们拦住执政官的军队,他就有办法赢,可他的底牌是摧毁堡垒让大水降下淹没所有人!”男人魁梧的身躯筛糠般摇晃,他捂着脸,躯体颤动,怨恨从指缝中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