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59)
“我不喜欢你的措辞,我不可能永久留下谁的痕迹。”谢敏冷笑道。
作为alpha,他永不可能被烙上象征支配与臣服的印记。
“你的信息素中有陌生人的味道,我不认为除了他会有别人。”邮差蹙起眉,敌意如水下沉渣,缓缓泛起。“银,为什么?”
“或许你该问问斥候,哦,我忘了,他已经死了。”谢敏冷笑道。
邮差神色一动。
昨晚,他第一时间就得知斥候和他的小队团灭,不知为何计划中途改变,死无对证。但好在斥候计划的闹剧给矿头山争取了不少抹平痕迹的时间,虽然折损了部下,但也挫败了傅闻安的主要计划。
虽然这么说不太光彩,因为傅闻安还是顺藤摸瓜查到了什么,但比起毫无准备当庭质证,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邮差很清楚斥候的性格,他虽莽撞过激,但不至于如此破坏计划。
“斥候拿到了与当年成分相仿的破坏素,如果当时再晚一秒,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见到我了。”谢敏指了指自己的后颈,偏头,微微抬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我该将这件事定义为意外,还是某些人不经意的授意呢?”
邮差的手攥着,呼吸放缓,思绪逐渐发散开。
当年以驯养员为首的团队虽然被银屠得所剩无几,但一部分成果被保留下来,能在如今变为效力更强的药剂实在不足为奇,但问题是,谁想要银的命?
子爵?子爵的确忌惮谢敏,但这么早动手不符合他的作风。
还是说……溪崖?
不过,斥候的确在某段时间和溪崖走得很近。
可溪崖为什么这么做?
“殉道者”内部已经开始发生畸变了吗?
“银,我很抱歉。”邮差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没必要,我还活着,用不着你道歉。只是拜你的计划所赐,做了违心的决定。”谢敏不经意地抓了下后颈,光线照过来,视角一转,邮差看见了谢敏颈侧的一块红色印记。
看起来像吻痕。
“……但我还是希望不要有下一次。”邮差没那么有底气了,他的目光一瞟,似是不忍再看。
他尽力忍耐,过了几秒,叹了口气,“你这样有伤风化……好歹贴个腺体贴。”
话毕,邮差手一抬,一个胶囊状的乳化腺体贴甩在空中,被谢敏迅速接下。
“恩,但我不喜欢这个黄桃味,我喜欢硝烟味道的。”谢敏眯起眼,不情不愿地贴上。
邮差白了他一眼。“这个据点很快就会被销毁,伪造成一起采矿事故,尽快撤离,银。”
谢敏沉默着低头,看了看仍在工地上搬运最后一车石料的工人。
掌权者总是如此,自顾自为虚无缥缈的利益牺牲平凡人的生命。
他慨叹着,从出生的第一天开始搏杀,最终也完美地套进了自己精心打造的破败躯壳里。
他只能看着,不能阻止。
过了一会,他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山峦与海平线。
毫无疑问,他是个十足罪恶的教唆犯。
吞并矿头山其实不难,尤其是在傅闻安从旁夹击的时候,但关键在于如何不让心思极端缜密的执政官嗅到山雨欲来的征兆,从中悄悄挖走一大块蛋糕。
不过挖走多少都没关系,作为热衷杀戮的行为犯,谢敏不会像政治家一样深思熟虑短暂得失。只要失去矿头山这个主要敌对手,封控区与“殉道者”就会来到明面战场。
谢敏甚至已经盘算着在自己的复仇计划里给傅闻安留一个出大力的位置,因为特工喜欢扮演交际晚宴中贵妇的角色,穿着华贵旖丽的礼裙,傲慢地接受男人的追求和赞美。
alpha天生就应该被奴役驱使,更何况是傅闻安这样的……
如此一来,谢敏与傅闻安又会短暂地有同一个目标,他们的小交易又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表面和平美好。
谢敏下意识摸了摸颈后腺体的位置,肉色腺体贴隔住交缠的信息素,被吞没的银桂仍残留硝烟的余温。
后颈阵阵发热,感受到触碰,又有些痒了。
谢敏舔湿唇缝,某个瞬间,他感觉胸前有什么尖锐的金属物在刮擦。
比刀割要温柔,像羽毛调情时的频率,牵动着脉搏一次次奋力勃发。谢敏愣了一下,勾出那个作祟的物件。
是邮标项链。
是昨晚,傅闻安逼他戴上的。
打磨光洁的邮标上刻印着一串没有任何纪念意义的数字,弹孔边缘被软化,做成足够贴身的形状,哪怕是敏锐的特工都不会轻易有异物感。
谢敏微微眯着眼睛,像猫打瞌睡时,项链在指尖绕了一圈,最后落在唇边。
伴着阴风与即将到来的尔虞我诈、生灵涂炭,谢敏赠予对方一个奖励的吻。
第42章
强行闯过地下隧道的门岗,浩荡车队势如破竹,悬挂贸易委员会旗帜的黑色加长轿车在颠簸起伏的矿路上如履平地,发动机咆哮着拉出长音。
被强行绑来的各城邦代表此刻如窝里的鹌鹑,脸色苍白、神情惊怖。他们心照不宣地在后排挤成一团,惶恐地盯着副驾驶里端坐着的傅闻安。
半小时前,剑拔弩张的贸易会议接近尾声,咄咄逼人的执政官甩出一份份言辞尖锐的指控报告,将矿头山的垄断交易掀了个底朝天,魏老板当场吐血,要和傅闻安拼命。
众代表本以为那就是眼下荒谬论战的高.潮了,谁知傅闻安矛头一转,将为首几个支持矿头山的其他代表捆起来打包上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说要带他们看证据。
车内如冰窖般压抑森冷,高性能传输侦查仪在车顶不间断拍摄,一路上的围追堵截对这辆武装级轿车来说不过蝼蚁。
军用保险杠撞飞最后一道拦截岗,顺着地下隧道隐入矿山,飞驰时的噪音如雷轰鸣。
轮胎碾压矿渣,在矿车运行的轨道上狂奔,昏黄矿灯顺着车窗两侧飞掠而过。坐在最后排死角里的、封控区的尚代表甚至能听清身边人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熟悉的矿道结构与延伸方向与记忆中如出一辙,司机对驾驶的方向掌握比老练的矿井工人还要熟悉,仿佛已经来去多次。
尚代表的眼睛突出,冷汗泉涌般滴落,恐惧与荒谬感在他心中不断放大,耳边噪音如巨兽沿着石壁刮擦利爪,令他浑身上下冒起鸡皮疙瘩。
他只能凝视着眼前不断深邃的黑暗,神情渐渐狰狞。
这条通往斯特姆货港北部深处集装箱区的矿山隧道他再熟悉不过,那条只允许矿头山进出的封闭道路此刻却被眼前的男人暴力强闯。
真相在逐渐逼近,一旦被傅闻安发现那些还没来得及转运的禁运矿石,证据确凿、形迹败露,所有的计划都会就此失败。
不能……绝不能!
“执政官,你擅自进入其他城邦管辖地,这是藐视规矩!”
堪称死寂的车厢内,尚代表的尖锐啸叫竟隐隐盖过矿洞内的噪音。霎时,七八道或惊惶或疑惑的眼神凝聚在尚代表身上,从未有过的万众瞩目感令他猛然获得了勇气。
他的脸色涨红、目眦欲裂,拔高的音调持续颤抖,他甚至挺起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可任谁都能从他的眼里看出色厉内荏的心虚。
傅闻安的手指在监视屏上一滑,从进入矿洞后的一切景象都被车顶的侦查仪记录,那将成为给矿头山定罪的证据之一。
滑到最后,一个定位界面出现在屏幕上。
埋藏在邮标项链里的定位器正不断向外发送信号,某个着急下班的特工正以每小时八十迈的速度前往市中心一家烧酒店,信号匀速向外,远离这即将发生争斗的倾颓之地。
通讯停留在十五分钟前,在执政官宣布特工今天的工作时间到此为止后,特工问要不要帮他带一瓶烧酒。
傅闻安自然回了不必。
对工作中的执政官来说,酒精会令他精密如机械的大脑出现短暂延迟,也会令他更想念有清甜信息素的、某人的味道。
特工觉得扫兴,没再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