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105)
为此,“殉道者”内部最近又是一轮大洗牌,靠近安斯图尔的几个据点被放弃,另寻他处,整个组织处在动荡不安的阴影中。
就现状而言,始终在寻找银的,只剩邮差一个。
“银那该死的小子,不是说好要回来尝我烤的小蛋糕吗?”邮差对小蛋糕的承诺始终耿耿于怀。
他颓了一会,拿下报纸,头版就是执政官那张拔直冷酷的会议剪影。他目光犀利,容貌俊逸,看向镜头时,鹰隼般的视线魄力十足。
报纸头版刊登的发言词措辞准确,文笔精炼,执政官的雄心与风范在其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邮差又叹了口气。
本以为在城邦全界会议上,他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然而还是一无所获,媒体像是获得了授意,纷纷避开那位明明出席了、却毫无媒体存在感的人,一想便知,必定是执政官的手笔。
真难缠,邮差扔掉报纸,郁闷地想。
正一筹莫展时,突然,屏幕上弹出一条通知。
【有人开启了网络坐标棋盘09号窗口】
【棋盘坐标接收中……】
邮差猛地瞪大眼睛,他拖着椅子往前一滑,连忙打开09号窗口。
那是“殉道者”以普通网络基站为主体设置的网络交互棋盘,平时伪装成购物商城、百度百科、戏剧科普网站、免费视频观看页面等等,根本目的是通过浏览顺序、时长、留言内容的排列组合来形成暗码传递信息。
此类基站迷惑性和安全指数高,又因为是独立搭建,被反向追踪的可能性低,构建成本低,用过一次就作废,适用于紧急状况。
而09号窗口,是一个动物百科科普网站。
邮差立刻开始解码,很快,他神色一凛。
是银传递的消息。
银给出了一个坐标,并要他们立刻派一架适于闪电战的战机,从最近的据点穿越安斯图尔的部分疆域,接他离开。
可进入安斯图尔的疆域,即便银已经在暗码里替他们划出最短路线,仍是会暴露在对方的反空防御系统内,可能刚一进去,就被无数炮弹击落了。
这……
邮差看着解码出的内容,犹豫了一秒,又很快坚定下来。
对方是银,银是最了解安斯图尔军部力量的人,他不会出错。
而后,邮差拨通了子爵的通讯。
七点五十分,九研大厦。
黑枭望着不断跳转的电梯灯,吸干手里的牛奶,奶盒发出吧吱的声音,瘪成一个扁盒子。
电梯门开了,他把牛奶盒扔进垃圾桶,整理仪容,前往护士站。
半小时前,来自阿迦利亚城邦的署长,代替他们无能的领袖向执政官发出了磋商讯息。对方很急,一刻都不能等,飞奔过来堵在执政官城堡门口求见。
如果换做生产力低下的年代,这一路上,马都得跑死几匹。
黑枭在心中感慨。
因此,看望谢敏这艰巨任务就得由黑枭代劳。执政官想亲自来,展现他体恤下属的高尚情怀,但条件不允许——因为这次阿迦利亚城邦的代表是他们那位混沌中立派的防卫署长。
一个相当棘手的、执政官的合作伙伴。
黑枭走进值班室,发现数据屏幕熄着,椅子座位已无余温,椅背上挂着折好的毯子,桌上还有没写完的病历本,值班的人离开时像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笔盖虽然盖好了,但句号还没写完。
他疑惑地站了一会,给护士长发信息,很快,护士长提着一袋衣服跑来了。
“护士长,请问现在谢长官是什么情况?我刚来这里,说监测的医生在,但我没见到。”黑枭疑惑地问。
护士长也愣了,她走到后间休息室,没发现小吴医生的踪迹,便转回头不好意思地道歉:“真抱歉,小吴医生这孩子粗心,这会儿可能出去吃饭了,我给您看一下。”
说罢,她走到设备数据屏前,解开密码,数据仍旧没有明显波动。
没醒。
“谢长官应该还没醒。”护士长道。
“你们没有监控吗?”黑枭又问。
“紧急观察室连着信息素戒.断治疗中心,治疗中心有很强的干扰装置,用以驱散信息素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影响,所以那一带的监控设备都不好用。只有治疗仪器是新技术,不受影响。”护士长解释。
“那,你们没人能进去看看吗?”黑枭蹙眉。
自从上一次被谢敏在卧室门口摆了一道,他现在下意识觉得谢敏会再越狱。
也可能是跟着傅闻安做事久了,他也疑神疑鬼起来。
“您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进行信息素隔离检查后进去看看。
不允许外来者探视是因为做过腺体创伤手术的患者在恢复期间需要隔绝一切信息素,即便不刻意释放,自然溢出的信息素也足以引起二次过敏,因为患者在清醒前是最脆弱的阶段。”护士长带着黑枭走向处理室。
她说完,才想起来把手里的袋子给黑枭。
“这是谢长官来时的衣服,后勤部的护士们帮忙洗过,折好了放在袋子里,之前太忙了忘记给了,现在才想起来。”护士长道。
“哦。”黑枭没放在心上,随口应道。
护士长进了处理室,需要等一会,黑枭便拿出通讯器看讯息,换手拿袋子时,一声很细的摩擦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低头一看,脚底下什么都没有。
可他好像没听错,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蹲下来,在地上摸索,很快,指尖触到一片薄薄的膜。
他拾起,对着光看,是一个方块状的膜,特别薄,被折了两道,如果不是他伸手去摸,根本发现不了。
是从袋子里掉出来的?
黑枭满肚子疑问,他用指甲把薄膜拆开,形状规整,挺小一张,对着光看,看不出什么门道。
就在这时,护士长穿着隔离服出来了,她看了一眼黑枭擎着胳膊的动作,眼睛一眯,突然道:“您……这个防尘膜有什么问题吗?”
“防尘膜?”黑枭一愣。他见护士长伸手,便给了她,她看了两眼,很笃定地道。
“这是omega抑制剂的专用防尘膜,因为omega抑制剂的成分没有那么稳定,需要用特质的薄膜覆盖。您为什么会拿着这个?”
黑枭眨眨眼,指着袋子:“这个防尘膜似乎是从谢长官的衣服里……”
他话音突然一顿。
黑枭的眼睛微微睁大,先前疑惑的神情被全然的怀疑和震惊取代,他的记忆开始回溯,回溯到几个小时前,酒会上,盥洗室门口,谢敏进去后,与他紧挨着出来的那个omega。
又一个闪回,他听见站在电梯里自己对傅闻安道:
「佩那仕恩家的小少爷突然进入发.情期……据说是omega抑制剂丢失,意外导致的事故。」
“佩那仕恩家的小少爷丢了……omega抑制剂。”黑枭呢喃着,冷意猛然爬上了他的后背。
他猛地翻出通讯器,点开人事页面,找到佩那仕恩家,名录最下列,那张熟悉的脸像一把尖刀,直插进黑枭心里。
是他在盥洗室外见到的那个omega!
omega丢失的抑制剂,防尘膜在谢敏的口袋里,他为什么要偷omega抑制剂?
黑枭从未觉得自己的思绪像今天这般高速运转,他的手指发颤,一个近乎荒诞的猜想在他心中成形。
他看过文医生给执政官的报告,知道谢敏的血液里有着超高浓度的alpha腺体治疗药物的成分,自然也很清楚目前九研的医生们尚未找到谢敏过敏的原因。
可如果换个思路想呢?
如果这一切不是医学上的意外,不是什么隐疾作祟,不是什么刺杀坑害,仅仅是……有人做的局呢?
黑枭瞬间想起酒会时,他给谢敏吃药的情景。
对方吃下去了,但,什么才是判断吃下去的标准呢?
他既没有亲眼看见,又没有准确数据确定药物在体内起效,他只是……看到谢敏把它吞了下去。
所有人都只是看到了谢敏想让他们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