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39)
“零号?”傅闻安眉头一挑。
“嗯。”谢敏点头。
“那你还有空杀鱼吗?不是在汉尔宾斯读了四年书吗?”傅闻安又问。
谢敏噤声,他抬起眼,从玻璃的反射中凝视傅闻安挺拔的身姿轮廓。
这人,无时无刻不在试探他。
“我逗你还不行?天天正经给谁看。”谢敏把鱼扔进盆里,刀入架,他屈指弹了弹水,唬了傅闻安一下。
傅闻安下意识退了一步,避开水。
“谢敏,你最好是。”傅闻安轻声道。
那声音虽轻,却令人不寒而栗。
谢敏僵了一下,停顿微不可察。“别说多的,我饿了,赶紧做饭。”他揉了揉手腕,接着出了厨房。
傅闻安盯着那条剖洗干净的鱼,拿起谢敏用过的刀,手指微微摩挲。
吃过晚饭,谢敏捧着咖啡坐在窗台上,一条腿晃着,欣赏夜景。
他刚在通讯器上点了个外卖的单,买了些无关痛痒的小物件,主要是为了让邮差来。
客厅电视播放一周前的内衣秀,谢敏看了两眼没兴致了,只听个响。城区附近蹦星几声枪响,有人哭叫,但这声音很快被融进电视机的走秀声中。
这在封控区附近很常见。
这里藏污纳垢,甚是卑劣,夜幕之后,渗透的毒瘤像苔藓,蔓延在旭日燎烧过的土地上。
傅闻安显然也听到了枪响,几秒后,南方传来更响亮的爆炸声。
火光乍现,浓烟滚滚,映在谢敏眺望的瞳孔里。
“执政官去过封控区吗?两年前,我曾在那里执行一次战地任务。”谢敏噙了口咖啡,神色透着饭饱后的慵懒。
“算了,看我说这话,执政官大概也记不得……”话毕,又自嘲一句。
傅闻安看了他一眼:“记得。”
谢敏略显惊讶。
“不然你以为,你易感期时的录音从哪来的。”傅闻安颇有深意地瞥了谢敏一眼。
坐在窗台的青年一僵,他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纤长睫毛敛下,他随意扯着嘴角,躲开傅闻安的视线。
“执政官神通广大,拿到录音应该不是难事,只是我有一件事很好奇……”谢敏拖着调子,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话题。
“两年前,我那次易感期,你在场吗?”谢敏视线轻轻一动,他歪着头,问道。
紧接着,他看见傅闻安,不悦地蹙了下眉。
两年前,从封控区归来的战地任务,谢敏腺体受伤并非意外。当时,“殉道者”内部的党派矛盾尖锐,组织行动混乱,子爵抽刀斩乱麻清理门户,但总有腾不出手的地方,需要银帮他一把。
所以谢敏接下了那次战地任务。
事情本来进展顺利,但有一党残余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自杀式攻击下,谢敏阴沟里翻了船——在最后的爆炸中,弹片擦过他的后颈,正正好好,划开一道血痕。
按理说,一道伤口而已,对谢敏来说不算大事。但奈何,他本就接近易感期,腺体敏感程度飙升,又没注射抑制剂,而且,爆炸发生在一个兵库。
浓郁冲天的过量硝烟直接冲垮了谢敏的理智,也摧毁了他兢兢业业死命维持信息素平衡的腺体。
他强撑着回到安斯图尔,中间晕了一段时间,再醒来发现自己在审讯室里,浑浑噩噩间,只记得进来了一个人。
他那时视线模糊,没看清长相。
再后来,他就躺在“零号”的宿舍里了。
之后他问姜琪,姜琪也不清楚,只知道是某天半夜,医疗部的医生送他回来的,中途什么都没有发生。
医生说,他只是易感期昏迷了,进行了一些必要的治疗。
这些话,谢敏一个字都不信。
所以,看傅闻安这似乎知道什么的样子,这里面还有隐情?难不成,傅闻安真的在场?谢敏琢磨着。
“你是全然不记得了?”傅闻安周身的气压很低,语气倒是平静,看不出端倪。
“断片了,那次太疼了,疼得脑子昏,记不住事。所以你到底在不在场?”谢敏催促道。
“在场。”傅闻安冷冷一抬眼,摄人的目光将谢敏牢牢置于掌控之下。
谢敏神情一动:“是吗,监控里那段视频并没看见你,我也没有印象。”
“你不都断片了吗,能有什么印象?”傅闻安冷声道:“更何况,你很在意我做了什么?”
“傅闻安,你知道的,我很在意。”谢敏把咖啡杯放到一旁,轻巧地从窗台跳下来,像猫儿踱步。
傅闻安瞧着谢敏脸上的揶揄,昂扬得意又包藏祸心的模样,他随着谢敏的靠近,逐渐仰起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直到谢敏站在了他面前。
特工的身躯挡住电视,挡住茶几上摆放的水果,对方膝盖挤进他双腿之间,西裤摩擦,叠出褶皱,谢敏还在向前,他膝盖一弯,陷在沙发边缘,右手俺在傅闻安耳侧的沙发背上,整个人弯下腰。
灯光被遮挡,暧昧的阴影笼在傅闻安脸上,他轻轻抬起眸,视线从锐利的眼中投出。
谢敏仿佛面对一柄杀伐果决又一尘不染的刀锋,一无所惧地袒露在他面前,连神色都不曾波动一下。
硝烟信息素幽幽地弥漫着,谢敏嗅了嗅,后颈腺体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知道一个alpha在与他人近距离接触时释放信息素意味着什么吗?”谢敏颇有些咬牙切齿地直视着傅闻安的眼睛。
“勾引。”傅闻安淡淡地扔出两个字。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谢敏撑着沙发的手狠狠一手,指尖埋进凹下去的真皮里。
“勾引。”傅闻安连语气都没变,唯一不同的是,他把手搭在了谢敏的腰侧。
清瘦的身材,凸出的腰骨,在被傅闻安的掌心熨烫时,谢敏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你真该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傅闻安。”谢敏冷嘲一笑。
“看来你对我的答案并不满意,但谢敏,先勾引的人是你,我不过顺水推舟,还不够合你心意?”傅闻安的手指一收,掐住谢敏的腰骨,眼里的暗色越发浓郁。“还是说,你想和我再玩大一点?”
“我们对玩大一点的定义可能不同。”谢敏唇角一扯,他再次压下,几乎和傅闻安鼻尖相贴。
戾气十足的银桂与沉敛的硝烟信息素对撞,不见缠绵,实际剑拔弩张,完全是悍然挑衅。
alpha的生命中只有支配与征服,如冷霜下的剑,
如兵戈杀伐中的铁蹄,践踏崇山峻岭。
他们毫无温情,他们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如火如血的掌控欲,如两头狭路相逢的猛兽,目标都是对方的咽喉。
扑倒他、咬断他、杀死他、埋葬他。
“告诉我,那天,你做了什么。”谢敏一字一顿道。
“你真想知道?”傅闻安仰起头,那个角度让两人的侧脸近乎交融,昏暗光线下灼灼的视线相触,气息从他的唇旁流过。
“告诉我。”谢敏撑在沙发上的手挪到了傅闻安的肩膀上,掌根抵着男人肩头的骨骼。
“我标记了你。”傅闻安扔出这几个字。
第27章
谢敏的手不可控制地颤动了一下,他的瞳孔极速收缩,咬肌一紧,他的眼里徒然窜上一把火。
一把名为暴怒的火。
alpha之间从不互相标记,生理排斥与信息素驳斥带来的痛苦是灭顶的,他们没有如AO般相融的特征。
任何一种alpha间的标记,都像是把对方拆开,然后将自己钉在对方的骨血上。
那是最蛮横与无情的镇压,折断傲骨,侵蚀尊严,任何一个alpha都不能接受。
尤其是像谢敏这样傲骨天成的alpha。
“被标记的时候,你那副想杀了我却又不能的样子,很令人愉悦。”
傅闻安掐紧了谢敏的腰,手指向上了一截,他眼里漫出嘲弄的恶意,食指抵在谢敏的一侧腰窝上。
他至今能回忆谢敏的神色,不甘与恨意藏在微阖的眸子里,猛烈而汹涌的信息素顺着腺体注入身体,自身被迫蛰伏,被其他alpha信息素一寸寸碾过血肉的感觉,令特工只剩压抑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