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48)
谢敏伸手摸了摸监视器屏幕的圆角,包裹着皮料的手指微微凹陷,细腻的触感令谢敏抿紧了唇。
他将密封在信号隔绝袋的邮标项链在眼前晃了晃,但并未取出,看了几秒又重新扔回了衣兜里。
楼间亮化从下方照来,投在他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上,最终如同星子般融进那双凝望的眼睛里。
叮——衣袋里的通讯器发出提示音,熟悉的震动,令谢敏第一时间就辨别出来自何人。
谢敏拂开屏幕,通讯器握紧在手里,眼眸垂下,注视着那个跳跃着的名字——执政官。
谢敏走到避风处,接起来。
“突出重围的感觉怎么样?”他先发制人,轻轻笑了声,气音像个勾子,挠得人心痒。
“你在哪。”执政官的语气冷硬,没有情绪地道,不仅是质问,更趋近于责备。
“怎么,不满意我没去帮你?我看你那些小保镖能力也挺不错,没让你伤到。还是说你就这么想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你是小孩子吗?还粘人的?”谢敏狎昵一笑,一阵风吹来,令他的声音飘渺起来。
“我问,你在哪。”傅闻安的声音冷如寒泉,隔着电波,都能听清他压抑着的诘责和怒意。
“在你身后,前往保险大厦的路上。虽然我的任务不包括解救除你之外的人,但黑枭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对吧?”谢敏道。
“你监视我的通讯器?”对方语气一挑。
“不仅如此,我还监视了黑枭的,还有其他人的,你想听?”谢敏眯起眼。
“……”
“放心好了,你的副官我一定会救,就算是他开车载我一路的报答,所以你大可放……”
谢敏的话音一下被截住了。
“他是我的副官,仅此而已。”傅闻安冷声道。
谢敏愣了一下,而后翘起唇:“可你还是不顾风险去救他,你明知道等待你的是谁。”
“你说银?”对面响起一声刺耳又悠长的汽笛声,几秒后,男人冷冽的话音变得清晰起来。
谢敏无意识地咬了下下唇。
“谢敏,你怕了?怕区区一个阴沟里兴风作浪的贼?”傅闻安毫不掩饰嘲讽的尾调。
“你这个形容……”谢敏的后牙槽碾在一起,上下碰了碰,“还真是擘肌分理,直切要害。”
“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会吸引火力,你去救出黑枭,明白了吗?”按照傅闻安原先的脾性,免不了对谢敏这违心的回答来一顿冷嘲热讽,但他生生转了势头,如此道。
“没我你行吗?”谢敏眯眼瞧着乌沉天空,话语里的感慨融化在风里:“对方莫不是就等你自投罗网,你就不怕自己死了,被我篡位夺了权?”
“你会吗?”傅闻安突然问道。
“会啊,我还会悄悄掘出你的尸体,鞭尸。”谢敏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没良心的。”对方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很轻,像春风在耳边扫过。不知怎的,谢敏听出了几分亲昵的笑意藏在里面。
“我就是没良心。”谢敏接道。
“都和我接过吻了,你舍得?”对方打了个转向灯,车内安静,咔哒咔哒的指示声混在冷淡的男声里。
“只是接过吻而已。”谢敏嘟哝一句。
“那下次上个床?”
傅闻安的尾音延出去,意外的有些正经。
不合时宜的暧昧和悸动包裹着谢敏的心脏,他敛下眼,手指无意识揉着耳根,借此抵消傅闻安充满磁性的低语。
他突然想到傅闻安给他的吻,时而热烈时而温情,执政官习惯在最后分开时轻轻咬一下他的唇角,嗫嚅着说些荤话。
谢敏缓慢地眨了下眼,纤长的、如同鸦羽般的睫毛浓密,在夜色下收敛眸中所有神采,只剩一小片缱绻的阴影。
过了几秒,谢敏小声说了句:“别骚,我们关系没那么好。”
“呵。”傅闻安低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们默契地沉默了一阵,不约而同地挂断了通讯。
谢敏动了一步,试图点击傅闻安的位置信息,手刚触上键盘,便察觉到一片凉意。
他的指尖出了汗,蹭在手套内,才凉。
他深呼吸两秒,而后抬眸,眸中重新被不可动摇的冷意和坚决覆盖。
虽然傅闻安的提议的确诱人。
傅闻安挂断通讯器,心有所觉地屏蔽信号,在把控方向盘的途中,扫了一眼副驾驶上展开的机器屏幕。
那是一个信号追踪器,三维城市地图详细展开,一个象征着某位银桂味alpha的图标在他的标志身后闪烁,一个象征黑枭的信号源在遇袭处断开,成为灰色,与它在二维并列的,是一个黑色信号。
锥形图标如达摩克利斯之剑,落在保险大厦顶楼,如雾霭下的飞鸟,悬停在暴风欲来的树枝上。
其上只有一个名字:银。
“银。”傅闻安薄唇轻启,缓慢地吟着这个单音勾勒的代号,指尖摩挲着方向盘,冷酷神情如覆霜雪。
“殉道者”从不是铁板一块,对傅闻安来说,埋入一两个钉子轻而易举。这几年,他陆陆续续听说了不少关于银的事。
冷硬、强悍、特立独行、杀伐不忌,如同寒山中徘徊的恶灵,阴晴不定,个性扭曲,是“殉道者”中唯一值得忌惮的不定数。
但隐隐约约,傅闻安的心头浮着一个影子,如春晓雾霭,伸手一抓就散了。
而这次,他终于抓住了银的行踪。
“银。”傅闻安又念了一声,这次,他略勾了下唇角。
他笑起来的动作并非柔和了冷硬的面部线条,反而如利刃出鞘般,割裂混乱的杀机和攻击性乍然而现。
他会亲手砍断银的骨骼。
伫立在寂静中的保险大厦影影绰绰,亮化朦胧,方块般的拼格玻璃窗涂满黑影。谢敏站在监控室前,面对十数块实时监控的屏幕,安静地等待着即将来访的客人。
此处保险大厦是一个小城邦名下经营的公司房产,邮差一开始给谢敏提供地址是为了将行动和“殉道者”撇清关系,直到爆破设施准备完毕,邮差对此次行动的认识还停留在“银即将杀掉黑枭”这一层面。
这一点从邮差至今没有拨通通讯来质问谢敏就足以看出。
因为唯一知道谢敏计划的斥候,正打着私吞谋逆的心思。
谢敏颔首,朝身边的斥候问道:“你现在是什么等级的特工?”
“金牌三级。”斥候答道。
金牌三级,除谢敏之外最高等级的特工,应该能够傅闻安揍几顿。
“好,等会他进来,你的人先截住他的保镖,记住戴好兜帽。既然他的目标是救人,一定会设置自己的替身,首先潜入监控信息室进行摄像屏蔽。”
“准备在三个入口处伏击,我会在监控室埋伏,至于你,带一部分人前往地下停车场二层的货运入口。”
谢敏对着不断变换的监控屏幕道。
“是。”斥候点点头,刚要走,又听谢敏叫住了他。
“等下,器械补给只有这个移动箱里的吗?”谢敏拍了拍桌子上斥候给他的枪械补给,疑惑问道。
“是的。”斥候神情未变,眸中略有深意,他笃定道:“请问是不够吗?”
“不太够,但我凑合一下吧。”谢敏别过头。
斥候虚虚握了握拳,退了出去。
他小队里的特工见他出来,一窝蜂围了上去,其中一个站位靠前的人道:“领队,银他说了什么?”
“不要提他的名字,不过一只病弱的狮子。”
斥候冷嘲一声,他摸出腰间的匕首,锋刃锐利。他又衣袋里摸出一块粉红色膏体状的东西,仔细涂抹在匕首上。
“我听说银的易感期要到了,前阵子还在老店主那里买了一支alpha信息素抑制剂。他曾经腺体受过伤,你猜他碰了这东西,会不会死?”
斥候勾了下唇,用力捏了下手中的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