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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春风(36)

作者:宁喧 时间:2024-10-19 09:47 标签:强强 HE 宫廷

  他小心地觑了眼太子殿下,识趣道:“奴才这就去查是哪一步被人做了手脚……”
  还没来及告退,就听谢南枝说:“不用,查不出来的。”
  “这是香料本身的效果。如果使用者身体健康,闻一闻也没什么害处。送到其他地方和送到这里的香粉应当没有区别。”
  “但是……”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抬头看梁承骁,“敢问殿下,上次您托人让我看的药方,到底是谁的?”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谢南枝也不是傻子,梁承骁与他对视的瞬间,见他面上毫无疑问之色,便知他已经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直截道:“你想说什么?”
  “上次看我就觉得奇怪。”谢南枝慢慢转动着茶盏,道,“方子里有一味十分烈性的药,只是用量很少,在可控范围内,如果是用来治病无可厚非,但与这香一合,就出问题了。”
  “凡事过满则亏。”
  他点了点那盘中的香粉,意有所指说。
  “娘娘的病总不见好,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就是因为这个。”
  梁承骁沉声问:“可有法子治愈?”
  “既然已经发现病灶,那就好办了。”谢南枝说,“改日我另开一副方子,把原来的替换了就是。”
  他一瞥角落里抖若筛糠,不敢大喘气的宫女,顺口问:“不过殿下,此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梁承骁本来就强压着烦躁,那燃过的香粉仍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气息,叫他隐隐头痛,闻声没有看她一眼,冷道:“拖出去,找个地方处理了,别留下痕迹。”
  门口的影卫应声出现,一人架住宫女的一条胳膊,打算把她带走。
  这一声基本宣告了她的死刑,宫女嚎啕着挣扎起来,然而口舌却被布条堵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绝望之余,她走投无路地把目光投向桌案边慢条斯理喝茶的青年,企图从他身上得到一线希望。
  然而这个想法注定要落空了。
  梁承骁吩咐完,才突兀地想起纪闻曾与他讲过的事,说谢南枝瞧着疏离,性子却是温和柔软,连府上做事的下人生了冻疮,都能向他讨一副药方缓解。
  ——软和确实软和,即便一朝失去所有记忆,被困在东宫,仍是这样温顺好说话的样子,好像无论他提什么要求,对方都会思虑一番之后答应。
  思及此,梁承骁的心底顿时浮现一阵难言的情绪,辨不出滋味,他忍不住瞥了谢南枝一眼,却见对方漫不经心地又斟一盏茶,并未受面前状况的影响,反倒像在观赏一出寻常的戏剧。
  “此人很可能患有雀目,方才我在屋檐底下观察她许久,她也没有察觉,应该是在夜间和昏暗处难以视物。”
  他好心指点暗卫。
  “既然如此,如果不小心出现在了哪个水渠枯井,十天半个月才被发现,旁人大概只会以为她是运气不好掉了进去,没人会起疑。”
  宫女:“……”
  那宫女彻底失去力气,浑身瘫软在了地上,几乎被拖行着走不动道。
  不知为何,太子殿下微妙地沉默了一瞬。
  影卫深信不疑地应下,正要去执行,宫女却骤然爆发出力气,竟然挣脱束缚扑在地上,口中呜呜发声,像是有话要说。
  见状,谢南枝略微抬起眉,道:“等等。”
  “把布条取了,看她要交代什么。”
  影卫的动作顿时停住,犹疑地回头看了眼梁承骁,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照做了。
  果然,在布条取下后,宫女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地上拼命膝行几步,哭泣道:“殿下饶命!大人饶命!奴婢也是受人胁迫,实在没办法了才替他们办事啊!求大人放奴婢一条生路!”
  这样的话谁都会讲。谢南枝哦了一声,语气平平:“好说,那是谁胁迫的你呢。”
  尽管他顶着一张叫人转眼就忘记长相的脸,那种温温柔柔的恐惧感早就烙进了宫女的骨子里,她再不敢耍什么花样,把额头抵在地面上一动不敢动,把知道的事都哆哆嗦嗦交代了。
  “是……是荣贵妃宫里的人找到的奴婢,说奴婢的母亲和弟弟都在他们手里,只有帮贵妃娘娘做事,才有钱拿,不然、不然就叫他们丧命!”
  听到荣贵妃三字,无论是梁承骁还是谢南枝,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前者面上带着一种冷静的,近乎旁观的漠然,后者则不怎么意外地点头,示意她继续。
  既然已经开了头,接下来的部分就顺利多了。
  宫女咽了口唾沫,道:“他们说,我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用做,内务府会送来一种特殊的香,这香不是本地产的,是他们专门从江对岸运来的,有……有特殊作用。我只要每天按时在宫里点着就好了。”
  她不敢看两人的表情,以头抢地哀哀哭道:“殿下明鉴,这香就是让娘娘的病好得慢些,没有其他影响,再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皇后娘娘啊!”
  她自以为经历足够凄惨,又是被歹人要挟才做出这等事,再哭上一哭,定能唤起旁人的恻隐之心。
  只是话音还未落,就听尖锐的一声“砰——”。
  谢南枝方搁在桌上的瓷盏在瞬间裂成了一瓣一瓣的碎片,茶水混着深红的血在地上迸溅开来,触目惊心。
  殿里的人都被这声动静所惊,宫女更是吓破了胆子,拼命伏低身体,一句话不敢说了。
  偏偏制造出声响的人垂着眼,眸色沉冷,好像刚才轻易握碎茶盏的人不是他。
  谢南枝本来只想放下茶杯歇一歇,不料遭此一劫,完全不知道他发的是哪门子疯。
  好在梁承骁还稍微有点良心,没让碎瓷片真的溅到他。
  短暂寂静之后,来喜心惊胆战地上前,想问要不要请太医过来,还没来及张口,就被他的神情吓住,不敢动了。
  像是感觉不到伤口的存在似的,梁承骁扔开了剩下的瓷片,任由指缝不断溢出鲜血,低头问谢南枝:“你怎么想?”
  谢南枝也不是什么正常人,面对这样的景象,半点不改颜色,竟真的想了想,问:“江对岸,说的应该是南越吧?”
  顿了下,又道:“殿下应该还记得阿红花的来源地?”
  “……”
  只是瞬息的目光交错,梁承骁就确定了,两人心想的大概是同样的东西。
  从阿红花到皇后宫中的合香,都是出自越国。
  上京到南越千里之距,这些闻所未闻的毒物跨过楚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北晋国都。
  如果一次可以用偶然解释,那么两次……
  “孤不相信世界上有巧合。”梁承骁垂眸瞧着缓慢滴血的手掌,对影卫道,“去查。”
  —
  公良轲从翰林院下值出来,迎面遇上几个同僚,相互打完招呼之后,几人都看着彼此眼下的青黑苦笑。
  一个同僚问:“你也忙到半夜?”
  另一个说:“别提了,到天亮都没合眼,囫囵眯了会儿又来上值了。”
  往常到了三四月份,翰林院也有忙碌的时候,但像现在这样,人人都像被吸干了精气神,倒是从未有过的事。
  这多余的工作量是谁带来的,众人心知肚明,纵然心里有天大的怨气,也不敢放到明面上讲。
  说到这个话题,其中一人问公良轲:“崔老最近如何,身体可有好些?”
  公良轲含糊说:“还是老样子,老毛病犯了就不见好。”
  那提起话茬的人本意是想打听崔郢什么时候回来上值,自从崔郢告假后,魏王自觉没了束缚,行事更是猖獗,底下人都苦不堪言。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知道这是短时间不会好的意思,便不再问了。
  几人围聚在一起发完牢骚,觉得一点法子没有,唉声叹气地散了,只盼春闱早日过去,早点把瘟神送走。
  上次从崔府回来,公良轲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与其他人作别后,心中想着今日魏王来要考生籍册一事,一边往宫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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