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266)
标兰轩院中种了许多本奇花,地方不够,孟沉霜便带玉复到藻月阁的老槐树下学剑。
树间串串槐花尚未凋谢,芬芳如雪似蜜。
玉复的臂力不足,尚还拿不起铁剑,孟沉霜便雕了把木剑给他用。
左右他也不是真要玉复练出个什么名堂,等以后记忆恢复,该想起来的剑法,自然也都想起来了。
学些招式,做下来强身健体即可。
辰华公主李悬觞听闻自己的外孙终于治好了病,她便抽空想来看看这个可怜得叫人心疼的孩子。
郦阳公主告诉她,玉复正在随一位仙长学剑。
李悬觞讶然,学剑这么辛苦的事情,玉复的身子骨哪里撑得住?
她有些忧心,就走到他们练剑的藻月阁来看看。
不曾想,当她的目光穿过圆弧形的月门,却是看见了那师父站在玉复身后,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握住玉复的手腕,领着他做出剑收剑的动作。
两人站得极近,后背贴着胸膛,槐花纷落,玉复一直回头去看那人。
哪像是学剑的样子?
第114章 纳妾冲喜
李悬觞停在月门外, 抬手止住身后仆从,朝内扬声道:“复儿。”
玉复转过头,看见来人, 脸上浮起笑:“外祖母!”
他放下手臂, 把木剑交到孟沉霜手里, 几步跑过去躬身行礼拜见:“复拜见公主。”
然而却久久不闻李悬觞让他起身。
玉复疑惑地抬起头, 便见李悬觞愕然万分,直勾勾地盯着槐花树下的白衣人。
玉复向她介绍:“外祖母,这位是教我练剑的萧渡先生。”
他又看向孟沉霜:“萧先生,这是我外祖母辰华公主。”
孟沉霜缓步上前, 抱拳施礼, 淡笑道:“见过辰华公主。”
“萧……渡?”李悬觞喃喃, 忽然看了眼玉复的脸,眼瞳剧烈震颤, “我与萧先生曾见过, 对吗?”
玉复讶然:“先生当真来过我们家,我也觉得先生一见如故。”
“那时候世子还没有出生, ”孟沉霜先如此对他说,又转头向李悬觞,“多年未见,公主风采依旧。”
“先生才真是仙法高绝, 驻颜有术。”李悬觞逐渐控制住自己的神情,“不知与萧先生可否借步一叙?”
“敢不从命。”孟沉霜道,“阿复, 你先回标兰轩擦擦汗, 换身衣服,不要吹风着凉了。”
玉复又是好奇又是不舍地带着木剑走了。
李悬觞与孟沉霜去到一处水榭, 聂肃芳已独自在榭中静候。
三十六年随水去,聂肃芳已至中年,风霜之间更添肃目威严,然而见了孟沉霜,周身沉稳的气息仍是晃了晃。
他迟疑地行礼:“李……仙长?”
孟沉霜还礼:“见过聂统领,我如今用萧渡之名,且唤我萧姓便可。”
“是,萧仙长……没想到萧仙长会出现在此处。”
孟沉霜轻笑:“我也没想到郦阳公主正名作聂波儿,当年不是说,将此用作小名吗?”
李悬觞:“仙长赐名,我们借此求个吉祥。”
孟沉霜只得颔首。
李悬觞又问:“仙长如今来锦上京永平王府是为了……”
“玉复。”
李悬觞眉间浮上几分忧思:“这孩子,长得是有几分像当年的萧山仙长,是因为这个吗?”
如今不见萧山在他身侧,难道是萧渡仙长与萧山仙长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或者萧山仙长出了什么意外?所以他才想来寻个容貌相近之人……
“不是长得有几分相像,玉复就是当年的萧山。”孟沉霜道。
李悬觞:“这意思是说……萧山仙长已死,转世投胎成了我孙儿玉复?”
孟沉霜:“是如此。”
李悬觞:“既已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投胎转世重新为人,如何还能算当年那个人?”
“萧山没有去过九泉冥府,也没有清算过一世功过,更不曾喝过孟婆汤,只是如今这幅身躯羸弱,使他忘记了许多事,仅此而已,他仍是那个人。”
“可这……可这……我却把他当我孙儿了。”
孟沉霜笑道:“萧山他……过去亲缘淡薄,如今他也把永平王和郦阳公主当做父母,把二位当做外祖,这是他的缘。若公主与聂统领要因此介怀,我今日还不如不说。”
李悬觞捂着心口,情感复杂,聂肃芳却想到了另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我记得萧仙长与萧山仙长曾是一对眷侣,现如今……萧仙长也是为此来的,是吗?”
孟沉霜点头。
聂肃芳:“复儿如今已满十六,我们之前在为他物色婚娶人选,仙长以为如何?”
孟沉霜挑了挑眉:“不是传言说,他活不过十八岁么?再娶新娘子,岂不是让人家守活寡。”
聂肃芳:“所以是问了几家年纪相仿的姑娘,又问了几家女儿已死的门户,如有需要,则作冥婚之选。”
李悬觞问孟沉霜:“复儿真的活不过十八?”
孟沉霜:“我帮他调理身体,能活过十八岁,但恐怕活不过三十,结婚娶亲之类的,还是不必了,我看他常年待在王府中,与那些姑娘们也并不相识,他身世复杂,实在不必打搅良家女。”
有他在就够了。
三人又聊了些玉复的身体状况以及孟沉霜以后的打算,李悬觞确认了孟沉霜的确只是为了玉复而来,勉强放下了半颗心。
玉复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虽然很是聪慧,但实际上也是个不喜结交外人,略有些沉郁的性子。
因而长辈们其实都不指望他成仁成才,担起家国大任云云,能够平平安安长大,承欢膝下就很好了。
如今萧渡仙长说了这样一场密辛,李悬觞与聂肃芳虽然心中骇然,却也不至于过分失落感伤。
浮生匆匆百年,有一段缘,便算一段。
离了水榭,孟沉霜回标兰轩找玉复。
玉复正在窗边来回踱步眺望,见到孟沉霜才一展笑颜:“萧先生!你可回来了!外祖母没有为难你吧?”
“既然是故人,怎么会为难我呢?”孟沉霜笑着摸了摸玉复的头,“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有吗?”玉复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和孟沉霜作对比,恰和孟沉霜的眼睛一样高,“好像是有一点。”
“你父亲母亲身量都很高,你好好吃饭,还会继续长,说不定以后比我还要高。”
“啊?”
“不喜欢长高点吗?”
玉复当真叹了口气:“我倒希望我再矮一点,比方说,只有先生腰这么高,像我十二岁是那样,这样先生就可以把我抱起来,我坐在先生手臂上了。先生怎么不早一点来找我呢?”
孟沉霜一指头弹在玉复额头上:“因为我不是来给玉小世子当好爹爹、好叔叔的。”
“可如果先生早一点来,”玉复捂着额头,“我就能与先生多相伴几年了……我本就没几年光阴。”
孟沉霜静了静,看着眼前的少年期期艾艾的模样,忽然感到心脏一阵抽痛。
“我们未来还有许许多多年。”孟沉霜轻叹着说,听着还算是平静,却有一滴泪水忽然从他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