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122)
“噢……”这一个词却让燕平一下子想到什么,“最近一段时间,压制怨气的阵法的确有松动,不知道是因为天上都传送下来的灵泉变得稀薄,还是阵法太老,又或者是因为冤魂顺着盗洞跑出来过。”
“盗洞?”
燕平嗫嚅几声,显出几分歉疚和自责:“这侘音山太大,我一个人有时候看顾不过来,让一座燕家老祖宗的坟被挖开盗了。”
他换了条路,带孟沉霜和谢邙去看某位可怜的燕家老祖宗的坟。
途中,孟沉霜用神识传音询问谢邙怎么会有辑案台银络。
谢邙答:“之前裴汶把它落在苍鹫台,送回去太麻烦,我便先收着,等他来取,但他似乎忘了。”
然而苍鹫台到辑案台拢共就几步路距离。
孟沉霜:“……”
谢邙却神色如常,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两人一边在神识里说着小话,一边跟着燕平到了祖坟现场一看,这哪里是一个盗洞,整个坟头都被人挖开了。
墓里陪葬品七零八碎,棺盖被人强行打开过,眼下虽然又给合上了,但燕平没来得及把夯土盖回去,铁铲还靠着一棵老柏树。
坟墓狼藉堆土里,阴沉沉的怨气飘荡不去。
倒也不能怪这位燕家老祖宗,谁家祖坟被刨了能高兴的起来?
“盗墓贼是个凡人,被怨气一冲撞便失魂死了,”燕平说,“他是山底下离水村一个游手好闲的混子,怨气激起其他墓里残留的鬼魂,沿着盗墓贼的气息到山下离水村扰人。我实在是压不住他们,没有办法,大人,您能帮这个忙吗?死者不得安息,也是无辜。”
孟沉霜点了点头,谢邙于是出手,以净魂诀消去游荡的怨气,重新把坟茔归拢填埋。
孟沉霜取萧奏一首归魂曲,将残留的魂魄送至山下北琊江,由江水送往东方归途海中,入九泉转世。
萧声一停,侘音山中游荡的怨气再次汇拢,让竹筐里昏睡的燕芦荻呼吸紧迫,不得安然。
孟沉霜摸了摸他的额头,手心里向来让孟沉霜不适的滚烫温度在这时反倒像是温泉水般的安抚。
这些星罗棋布于山间的坟茔只是过去燕家先辈之墓,在灭门惨剧中殒命之人,另葬于别处,是真正纠缠着燕芦荻的命魂煞所在。
燕平听闻孟沉霜还想要去那边,愕然问:“二位大人想要下墓吗?”
“下墓?”孟沉霜抬了抬眉,“那些墓,能挖开?”
第57章 铛铛铛铛
守墓人燕平:“……”
他无言地看了孟沉霜好一会儿, 才说:“大人第一次来,对燕氏大陵还不太了解吧,癸璜一百零五年的逝者, 全被葬入了地宫。大人要下地宫去看情况吗?因为阵法松动, 地宫的确偶尔有些怪声。”
“去看看。”孟沉霜点头。
燕平便带着两人沿另一条开出来的山路继续前行, 直至山间一片开阔地带, 一块高大古旧的石碑伫立中央,隐约残留着模糊的字迹。
碑前有铜炉,爬满深绿锈色,炉中空空, 许久不曾有过祭拜香烛点燃。
燕平:“这下面就是地宫, 那碑上记了所有死者的名姓, 旧友亲朋都在碑前祭拜。如果要入地宫,得走侧面。”
侧后方土石沉降, 拨开荒草藤蔓的掩映, 一方幽深的小洞露了出来。
孟沉霜看见四方有奇石、枯木等设阵之物,隐约的痕迹在地宫之上的泥土中爬行蜿蜒, 似乎是一方压制冤魂、净化怨气的阵法。
制式规整,应当是当年理事台修建燕氏大陵时特意留下的,繁复纹迹一路从外界蔓延向地宫之内,隐没不见。
燕平刚才提过阵法老朽、灵气不足, 有点压不住冤魂,孟沉霜不知道这会不会关系到燕芦荻的命魂煞陡然猛烈发作,但更具体的情况, 得进了地宫看到阵法全貌才能知晓。
一行人弯腰进了洞, 谢邙把燕芦荻从竹筐里抱出来托在怀里,以防在地宫中遇上意外, 来不及护住他。
孟沉霜点燃一张燃明符,亮光漂浮在空中,随着人一同往前。
燕平解释:“这是当年修筑大陵的理事台工匠留下的通道,方便日后查看情况,但这些年来天上都逐渐无人过来,通道也许久没有开启了。到了,就是这扇门。”
砖石甬道的空间在此处终于开阔起来,一扇两人高的厚重石门现于眼前。
空气中,有阴冷潮湿的灰尘味道隐约漂浮。
燕平:“门上有防护阵法,若有贼人强攻,定然会被阵法的威力打得尸骨无存,工匠们留了唯一的钥匙。”
“钥匙在你手上吗?”孟沉霜问。
燕平在不甚明亮的光中看向谢邙:“在萧大人手上。”
谢邙连燕氏大陵的位置都不知道,怎么会有钥匙?
孟沉霜疑惑地偏头回看,谢邙的眼皮淡淡地抬了抬,目光扫过燕平:“看来你说的不是一把真正的‘钥匙’。”
“的确不是。是一样东西,工匠们每次带上,就能解开门上阵法了。”燕平笑了笑,随后说道,“就是童子血。”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昏睡着的燕芦荻身上。
燕平看着孩子稚嫩的脸蛋:“原本不该把孩子带下地宫,伤着他就不好了,我的良心会过意不去。但我想到要开这道阵法,一直未提,两位大人,要不要取了血,把孩子先留在地宫外面?山里没有人,也没什么野兽,他不会有危险。”
“不必。”孟沉霜道,“需要多少童子血?”
“往门上抹几滴就够了。”
孟沉霜走过去,咬开燕芦荻的食指,把溢出来的血珠抹在石门上。
然而几息过后,燕芦荻的血迹干涸在石门上,除了他因为疼痛咿呀一声,甬道之中,无事发生。
孟沉霜看向燕平,对方苍老褶皱的脸上显出怔愣,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
孟沉霜思索片刻,放过了燕芦荻的手,在自己的手指上咬了个大口,瞬间血流如注,再往门上一抹,血滴沿着石面一路下滑。
淡淡的血腥味散在空气中,和泥土潮湿的气味混在一起。
亮光闪了闪,忽然熄灭,周遭一切陷入黑暗。
哗啦——
孟沉霜展开另一张燃明符,替换掉刚才那张力量耗尽熄灭的燃明符。
甬道中光亮重启,石门依然岿然伫立,无事发生。
孟沉霜问燕平:“这门也年久失修了吗?”
“不可能啊。”
燕平张着嘴,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这对抱着孩子的灵官夫妇。
他一时不知道是这位已经有孩子的女子觉得自己还有童子血更离奇,还是那三四岁的小孩竟已不是童子之身更古怪引人深思。
可门上阵法怎么会坏呢?
燕平心一横,自己上前一步咬破手指把血抹在石门上,刹那间整面墙亮起耀目白光,淹没孟沉霜惊讶的神情,将一切暗色驱散。
石门轰然洞开,烟尘的气味再次充溢。
几息过后,亮光逐渐黯淡下来,石门后出现另一段通向黑暗的路程。
燕平指了指里面的路,没说话。
孟沉霜轻咳一声,在这莫名尴尬的气氛中向前走去。
他之前想着,除了燕小花和燃犀,身边再找不到第三个人能解这童子血阵法了。
但试过之后,阵法竟然没有反应,那一定是阵法坏了。
可现在燕平一试就……
咳,孟沉霜强压下心头乱飘的想法,让自己不要随意揣测一位孤苦伶仃守墓老人的感情生活,但思绪一旦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他不由得陷入了另一重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