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214)
灯辉花光落在孟沉霜肩头发上,谢邙一路跟着他的背影, 四周挨挨挤挤的人群仿佛变作模糊的光影,流动不居,只有这一人始终在他身前。
“走不通了。”
孟沉霜的声音传来,他停在原地,那些五色光影飞速消散,这回变成了谢邙一时没回过神来,一头撞上了孟沉霜。
“嘶——”孟沉霜再次回头,捂着后脑勺看向谢邙,“如郎……”
七彩斑斓的人群又回到实状,欢笑交谈声不绝于耳,被海风轻拂而过。
孟沉霜站在辉光之中,似有几分抱怨地看着他,双目如玉雕如雾笼。
谢邙唇角微抬,抬手给孟沉霜揉揉后脑勺。
额骨最硬,方才两人额头撞额头还好说,现在谢邙一头撞上孟沉霜的后脑勺,可把他撞得脑子发麻。
“我的错,走太快没看路。”
孟沉霜:“你现在把我的头发也揉散了。”
谢邙:“转过去,我给你束上。”
谢邙从已乱的发髻中抽出乌玉簪,重新理顺黑发,为孟沉霜簪髻,不远处投落的亮光在发边镶上一圈金红。
前方原是一座广场,白日里空旷宽敞足以走马,晚上却被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水泄不通。
孟沉霜与谢邙被堵在这里,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按捺下心中的焦急。
广场中的光亮是从一只巨大的金鼎中发出来的,金红的火焰正在着一人高的巨鼎中熊熊燃烧,光热灼人,远压过满街的桐花与纱灯。
有乐师舞者围坐金鼎四周,以排箫芦笙、铜钟大鼓等乐器奏韶乐九章。
舞者身披金银袍,腰缀琉璃玛瑙,挥袖舞动之间光辉熠熠,好似仙山神女降下。
为首者作剑舞,颇有凌厉之风。
围观者被这光亮感染,纷纷鼓掌叫好。
孟沉霜偏过头问谢邙:“这是什么仪式?”
谢邙给他系上一条霁红绣金的发带,在他耳边道:“应该是召凤礼,七宝塔的老板说在桐灯节前,召凤礼每晚都会举行,用来纪念千年前裴氏文帝与他道侣凤雪生的往事。据说当年文帝凭一箫一剑名震天下,打动了凤雪生,二人海誓山盟,结为道侣。”
这时,金鼎中忽然炸开更为明亮的火光,焰火冲天而起,如烟花般炸开,化作无数金光鸟雀,振翅清鸣着在空中盘旋。
灯火辉煌,几如白昼,甚至比白昼更为绚丽多彩。
紧跟着,当真有几只凤凰被乐声与飞舞的鸟雀吸引着跃下灵桐树,展翅盘旋在熠熠光辉之中。
凤凰们伴着乐声清鸣,几根金色的尾羽从半空落下,坠入人手中。
一根正盖在孟沉霜的头上。
旁边的人见之大呼:“恭喜!恭喜!道友得了凤凰翎保佑,接下来一年一定姻缘和顺,幸福美满!”
孟沉霜抓下凤凰翎,递给谢邙一起看,长羽下一刻就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二人掌中。
“是一团灵力,”孟沉霜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捧着谢邙的手观察,“它真的能保佑人吗?”
旁边人道:“那当然!接了凤凰翎的有情人,可没有不恩爱的!”
孟沉霜望了望其他几对被凤凰挑中送羽的情侣,附到谢邙耳边说:“我怀疑这些凤凰是看人下菜碟,它们瞧中了情人恩爱,才送来翎羽。”
本就恩爱的情人一直和和美美,一支凤凰翎的祝福,算作锦上添花。
“你是说它们投机取巧?”谢邙笑着拨了拨孟沉霜的鬓发,“我倒希望成真。”
孟沉霜望着谢邙的眼睛,今晚的夜空被桐都灯火照亮,连星辰都黯淡,他却在这深潭之中,看见几点柔和的星光。
孟沉霜上前几步,蜻蜓点水般,在谢邙唇上落下一吻。
星星忽然眨了眨眼。
孟沉霜笑眼弯弯,见谢邙想抓住他的肩继续,他却退后半步:“如郎,人这么多,我可只敢偷香。”
忽又一根凤凰翎落下,盖在两人头上,缓缓化作金光没入。
孟沉霜:“瞧,我说它们是看人下菜碟吧。”
谢邙的手滑到他背后,揽住孟沉霜的腰侧,忽然纵身一跃,带着他脱离了人潮,踏过屋檐玉瓦落进隔壁街坊。
这条路同样观者云集,骈肩迭迹,但比起刚才的召凤礼广场,稍稍能自由走动了。
孟沉霜:“有异动?”
“没有。”谢邙道,“阿耶山不会来这些地方的,天魔王没有魔君陛下这么亲民,他不会愿意挤在人群里,只为看几只凤凰,而且他孤家寡人,没有人陪他来。”
谢邙拉着孟沉霜的手,忽然逆着人流奔去,彩衣倩影、香粉笑语在二人身旁一闪即逝。
满地灵桐花花瓣被步履与衣摆牵动,地无红尘,飞花自在。
穿过重重人海与尘光,忽有香风与黑暗一齐扑面而来。
谢邙缓下脚步,转身对孟沉霜道:“此地无人。”
孟沉霜环顾周身,果然四野静寂,只有清风明月我,并头顶巨伞般苍绿开阔的黄桷树冠。
浓郁的幽香飘落下来,停在二人肩头。
放在平日,此处也是算一出美景,可此刻桐都中人都去看城中桐花光彩缤纷,这棵黄桷树便无人陪伴了。
“无人了,然后呢?”孟沉霜打趣道,“谢仙尊想做什么?”
“偷香窃玉。”
话音落下,谢邙没给孟沉霜任何反驳的机会,一步上前将人揽入怀中,再无顾忌地吻上去。
“唔……”孟沉霜的千言万语都被堵在这个吻里,谢邙身上舒长而幽冷的兰香檀意同唇齿间的火花一起直抵灵魂。
风声蝉鸣在此时此刻全部消隐,只有水声与迷乱的呼吸、丝缎间的摩擦、一步步后退的脚步。
砰——
孟沉霜的后背撞上粗壮的黄桷树干,漫天花雨摇落,沾满鬓发。
他使劲把谢邙从自己身上撕开,双手却环住对方的后颈不放。
孟沉霜大口喘着气,胸膛起伏:“夏天太热了……”
“是夏天太热吗?”谢邙注视着他,孟沉霜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随着谢邙的目光一寸寸升温。
一把火被轻描淡写地点燃,孟沉霜已不知何时,自己忽被谢邙带上了千年黄桷树最高的一处枝桠。
谢邙轻轻放下他。
后半夜,细雨微微,草地上落满黄桷兰。
谢邙与孟沉霜找了个无人的野清潭沐浴过后才返回沧舟居,晨露沾衣,天已蒙蒙亮。
裴练沙罕见地不在醉中,正用扁担挑了两个木桶准备出门。
一看这两个说着要在自己落脚的住客一夜未归,回来时把衣服都换了,不由冷哼一声,挑着扁担走了。
在外面闹了一整夜,孟沉霜回屋坐下,刚翻出一叠纸墨,准备让谢邙把桐都舆图画下来,两人聊聊正事,谢邙忽然起身出户:“此去蓬山上有气运汇聚的气息。”
“现在?”
“现在,正在汇聚,走!追上去!”
清晨的宁静骤然破碎,谢邙与孟沉霜立刻冲出沧舟居,兔起鹘落,顺着气运气息一路追去。
穿过茂密的竹林与青山道,两人直奔向山头。
谢邙:“那气息在地下,正在往北行。”
但他们不能现在在裴家主宅里打个洞钻进地下,只能一路往北边山峰上冲。
晨间已有起身的裴氏子弟,两人避开山阶,专挑野路走,沿着西北方向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