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121)
村民大骂:“我不知道什么姓燕的人家,怕不是你编出来哄人的。这山里墓里全是恶鬼,成日伤人,你和他们混在一起,不是该杀的恶鬼是什么?!”
燕家的守墓人?
怎么混成着一副糟心模样。
孟沉霜插话进去:“恶鬼伤了什么人?他又做了什么?”
“恶鬼爬出来,吃人生魂!”人群中高声道,“我们村里好几个孩子的魂魄都被恶鬼吃了,还有叫人连连做噩梦,慢慢磨死人的鬼!他是守墓的,肯定是他让恶鬼来伤人的。”
“对!肯定是恶鬼叼了小孩给他吃,否则他怎么可能活这么多年还没死?”
“我的孩子,我的小柱儿做了噩梦以后就癫了,呜呜呜——”
“杀了他,杀了这个最大的恶鬼!”
村民们拿着农具蠢蠢欲动想要冲上来把老叟乱棍打死,骂声哭声和熊熊火焰搅和在一起,听得孟沉霜头热脑胀。
谢邙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挥袖,狂荡灵力自袖间席卷而出,如浪潮般瞬间浇熄松林间跳动着的大火,大风卷过山壑,呼啸如怒吼炸开。
灵力绕过了村民们,但他们仍被山间激荡的风卷得东倒西歪,一下子摔了一地,终于安静下来些。
“仙、仙人……”
“是仙人……”
谢邙肩上沉威如山,长身而立,冰封的表情和方才的神通让满地的凡人心底瞬间又惊又畏,趴在地上想要跪拜仙人,却又怕惹仙人不高兴,要用风把他们的脑袋全割了。
老叟算半个修仙者,光从这一拂袖便看出谢邙实力之深,不由得抖得更厉害了。
谢邙又望了一眼孟沉霜,示意把一切交给他。
孟沉霜点点头,上前一步道:“燕氏曾是二百年前晴川修仙大家,遭灭门之祸后埋骨此山中,燕氏子孙含冤而死,的确可能化作厉鬼伤人。我知道大家也是无辜遭难,但一切因冤魂而起,杀了这个守墓人,无济于事。”
“仙人,仙人救救我们。”
“厉鬼作恶,我们真的活不下去啊仙人。”
“我明白,”孟沉霜诚恳道,“我们正为此事而来。不若这样,我与这位道友有仙法在身,为大家绘制镇魂符,大家拿回家贴好,可保家宅不侵。丢了魂的人家那张招魂符回去试试看,厉鬼未必真吃了生魂,及时用符或许还能把魂魄召回来。”
村民们面面相觑,孟沉霜态度温和,反倒使他们将信将疑,担心是被糊弄了。
“那要是没用呢?”
“仙人,不能现在当场把厉鬼都抓来烧了吗?”
“您没骗我们吗?”
“……”
谢邙冷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瞬间散出数张镇魂符与招魂符,烟气灵力炸开,村民们被吸引了目光,一下子忘了抱怨,扑上去开始争抢符纸。
他拉起孟沉霜的手,又挥袖把老叟卷上,径直腾空驾云而去,顷刻间把混乱众人抛在身后。
掠出林间后,谢邙指尖灵力翻涌,又是数道符咒如疾电飞驰而去,落满离水村各处。
强光闪逝,青山之间,一方镇魂大阵缓缓开始运转。
孟沉霜现在只能动用魔气,不适合做这些镇魂驱祟的法术,于是掐了个诀引雨,浇灭焚林中剩余的热量和火星,以免山火复发,把燕家的坟头草都给烧了。
老叟似乎是被这瞬息千里的大能法术吓着了,颤颤巍巍地给两人指了路,趁谢邙还没有偏的太远,带两人折返山中,降落在他一直居住的茅草屋外。
这茅草屋只有一间房,四面只用木板挡了挡,屋里除了石台蒲团、青石几和挂在架子上的几件衣物外,再无他物,清贫至极。
老叟领他们进去,想起来待客要奉茶,找了半天屋里唯一的水具只有他自己用的一只葫芦,只好歉疚地笑了笑。
他辟了谷,平日里不用饮食,又用打坐代替睡觉,起居坐卧等享受之物,既用不上,也得不到。
“多谢二位道友出手相救,蓬荜实在简陋,招待不周……”这话从老叟口中说出,实在不像自谦。
孟沉霜也不寻什么坐处了,直接问道:“老先生独自一人在此为燕家守墓?”
“是,道友不要叫我老先生,唉……道友们法力高强,资历更在我之上,或许我也不能冒犯地叫道友,二位仙君,我名燕平,自癸璜一百零五年起,就为燕家守墓,到现在已有四个甲子。刚刚听二位仙君说是为燕氏大陵而来,敢问二位是……”
“我名李渡,为天上都灵官,这位是我的同僚萧山,当年修筑大陵有天上都出力,而今听闻陵中有异动,上司派我们来探查情况。”孟沉霜道。
“啊?”老叟燕平看着他和谢邙愣了一下。
孟沉霜眼角微微一动,难道他编出来的说法对不上之前的情况吗?
“可是,可是……”燕平直愣愣地看着谢邙,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住了眉抬起来,“这位萧大人奉命办事,为什么还背着个小娃娃。”
“……”
倒忘了这茬。
孟沉霜轻咳一声,说:“实不相瞒,这位是我道侣,他背着的是我们养的小孩儿,孩子年纪还小,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只能把他背上。”
“哦,哦。”燕平点了两下头,也不知道信没信,“敢问两位大人供职于天上都何处?”
孟沉霜停顿了片刻,思考是该说辑案台还是理事台,燕平虽老,却是个谨慎尽职的守墓人,似乎对两个想要接近陵墓的陌生人身份保持怀疑。
这时,谢邙从袖中取出一方交织着三山模样的银络,展示给燕平,声音沉着:“我们是辑案台的人。”
银络附有天上都神力,无人可伪造作假。
见到这一证物,燕平总算是信了,引二人出门,往真正的大陵所在处走去。
山中松柏森森,幽僻寂静,连鸟雀都少有,更不要提人迹。
燕平柱着一根竹杖,脚下的路已经走过千百遍,泥土都被踩得紧实光滑了。
孟沉霜问:“燕先生,守墓人只有你一位吗?”
“一开始有十六人。”燕平走在前面说,“其中有四个也是当年天上都派下来的灵官,在这里待了几十年,不愿意做灵官了,便回去辞了职务,但天上都后来也没派新人来顶替他们的职位,大概是把燕家忘了吧。
“剩下的十二人里面,有几个凡人仆役,很快都老死了,还有几个本来就在癸璜一百零五年受了重伤,熬不住也死了,另外几个觉得待在这里守墓一辈子没有出路,于是便跑了,还有因为受不住阴气发疯入魔的……总之,现在就剩我一人了。”
“先生为何不一起离开?”
燕平回头看了孟沉霜一眼:“当年燕家鼎盛时,愿意收留我做个洒扫仆役,赏一口饭吃,又传授仙法,我受恩诸多,现在燕家覆灭,我要是立刻逃跑,就是个有负恩情的小人了。现在燕氏大陵冷冷清清,守墓有我一人,也足够了。”
他语气中有许多唏嘘,但对这两百多年里自己的贫苦危险闭口不提,话语又转回燕家:“两百年前时不时有燕家故友来祭拜,后来慢慢疏远,到现在快一百多年没人来吊唁祭拜了。
“这些年天上都的人也不怎么来,而且,以前就算是来,也是理事台和经业台的人来看一眼,怎么这一回是辑案台接手,是出了什么事吗?”
“怨魂。”孟沉霜不清楚之前理事台和经业台下来是做什么,只能言简意赅,以免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