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168)
“昱明上将军萧绯!回宫觐见陛下!”
“上将军?!锦上京宵禁,神武门落钥,上将军何故深夜觐见?宫门已闭,还请上将军今晨再来。”
孟沉霜,或者说萧绯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神武门守卫们,浑身肃杀气息翻腾难止,目生寒光。
将领满背冷汗,不明白这位权倾朝野的上将军今夜何故行为如此放诞,他不是该在北琊领兵平叛吗?
如今忽然现身京城,夜叩神武门,是想谋反不成?
“上将军?”将领呼喊,“上将军若有要事禀报,我可令黄门通传陛下。”
然而萧绯不答,神驹白刹风的鼻孔中喷出一阵热气,铁蹄跺了两三下,沉闷的声响穿越幽深街巷,黑暗在一人一马身后寂静而恐惧地铺展开。
一滴冷汗滑过将领太阳穴,下一刻,断蓬剑剑柄一砸马背,白刹风瞬间风驰电掣而出,焰光鬼影般驮着萧绯直冲神武门而去。
宝剑蓦然长吟!
“上将军要强闯宫门!拦住他!快拦住他!”将领眦裂发指。
一时刀戟尽至,铁影纷飞,呼声漫天。
白刹风马披铁甲,一往无前。
萧绯一夹马肚,神驹一跃而起,直接跨过众人头顶,向着神武门加速冲去。
朱红色神武门寂然紧闭,向来需要五六个兵卒合力开门,过去有言官以死进谏,便可一头撞死在这神武门上。
萧绯却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他抬起长槊,神驹飞驰,悍铁槊头轰然撞上神武大门,巨响撕裂黑夜,仿佛平地落雷霆,震得城墙颤动。
神武门在强力之下轰然洞开,白刹风长驱直进,如入无人之境。
“弓箭手!弓箭手!拦住他!”
在白刹风穿过城墙阴冷门洞的瞬间,城楼万箭齐发,仿佛铁夜寒星。
箭矢落在萧绯周身,又被白刹风的铁蹄折断,有些射到了他身上,但他抬剑阻挡,披风一卷便拦下大半,剩下的箭矢直插进一身寒光铁甲之中。
无数龙庭骧卫被警报唤起追击,可禁宫之中不许策马,双脚根本追不上四蹄。
萧绯被特许骑马入宫,对宫中道路熟悉异常。
龙庭骧卫赶不上他和白刹风,眼睁睁看着萧上将军全幅重甲,执剑提槊,直冲皇帝寝殿未央宫。
铁蹄碎道砖,神驹尾后一路扬尘,惊燃重重宫阙楼阁灯烛火光。
转瞬便至未央宫门,白刹风扬蹄一蹬,踹翻一众守卫,直踢开宫门。
冲入宫苑中后,普通守卫已阻拦不住他的虎奔龙突,精锐暗卫瞬间现身,萧绯横槊一挡,打翻一干人等。
前方皇帝寝殿在这时亮起了灯烛,萧绯看见窗纱上映着一道人影,一人的手正捧着另一人的头颅!
骏马奔至门前,萧绯翻身下马迅疾如电,不待思索一脚踹出破门而入,森寒长直指至那手捧头颅之人!
“啊啊啊——!”
登时一声尖叫,正在为皇帝李瑾束发戴冠的总管太监忽被一柄雪亮长剑对准咽喉,吓得六神无主,瘫软在地,手中的金冠玉簪瞬间落了一地。
“怀峥?”坐在镜前的李瑾转过身,正要被束起的长发全部散开,垂了满肩,“你——”
萧绯一路冲杀,单枪匹马夤夜闯宫,在前一刻还差点以为李瑾的脑袋已经被人割了捧在手上,没想到真实中却是这样一番寻常景象。
李瑾不过是被宫中混乱吵醒,正叫人披衣束发,准备出去看看。
没想到搅动宫腋的罪魁祸首萧绯已经来到眼前。
他喘着粗气,呼吸像是破风箱般粗粝,汗水尘埃满脸,眼中尽是血丝。
无数箭矢插进沉重铁甲之中,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像是只大刺猬。
这时,无数龙庭骧卫终于追上萧绯,赶到未央宫门口,明火执仗,挤得宫巷水泄不通。
宫门殿门大敞,满院都是被打伤的兵卒,萧绯与李瑾二人的对峙场景一清二楚映入眼帘。
那断蓬宝剑正对着皇帝李瑾,没有将士敢在此刻上前,生怕萧绯一个激动就做出弑君之举。
李瑾望着萧绯,漆黑的双眼在烛光中凝成浓墨。
萧绯剑尖未动,但他缓缓站起身,那原本对准总管太监咽喉高度的长剑便抵在了李瑾的胸膛上。
萧绯手臂的颤抖随之传入李瑾心中。
“怀峥,我未曾想到你返程如此迅速。”
萧绯死死盯着李瑾的脸:“再点几盏灯。”
他的声音暗哑至极,没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没人敢动,直到李瑾开口吩咐:“把灯烛都燃起来。”
一室宫人们胆战心惊地去点了灯。
灯火煌煌,萧绯借着光亮,严峻的目光一寸寸扫过皇帝陛下格外俊美深邃的面容,视线尤其在发迹颌角处停了停。
最后确认,这就是李瑾,不是别人假扮的。
萧绯:“我以为是你命我回京。”
李瑾眉头微动:“朕昨日收到捷报后,的确拟了旨,令大军班师回朝,但圣旨还在案上,有待润笔。莫非有人到军中假传圣旨?”
“没有圣旨,”萧绯回头看了一眼未央宫外一众将士,“陛下一切安好无恙?”
“安好无恙。”
“那陛下为何要在一月之内连发十六封亲笔密信给微臣,前几日又忽然一封不来,了无音讯,臣还以为陛下是遇上了什么逼宫政变遭囚一月,试图求救,随后便被砍了脑袋!”
“所以你就忽然赶回来,独自夜闯皇宫?”
第75章 梦幻而已
“是又如何!”
萧绯呼吸粗重, 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最后干脆把手里的断蓬剑往地上一砸,剑尖插入缝隙, 石砖登时四分五裂, 剑鸣阵阵。
阻碍在二人之间的剑锋落地, 他就这么浑身血污凌乱, 瞪视着大虞的九五之尊。
李瑾往前几步牵起萧绯的手相握,轻笑道:“好、好,是朕的错,朕只是与你分别太久, 想传信同你说说话, 但后来想到决战时机紧要, 不便打扰上将军作战,也就忍住没有传信, 倒叫你误会了。”
一场完全可能转化成逼宫谋反, 尽显震主之威的闯宫之举,便在李瑾一句认错之间, 轻轻揭过了。
他抬起手,想要抚一抚萧绯的脸,展平他脸上急怒,余光忽然瞥见数百将士还在宫门外干瞪眼, 又对总管太监道:“传令下去,让各宫侍卫各回岗位,今夜之事, 不得多言。”
“是, 陛下。”
等一众将领侍卫茫然无措又灰溜溜地被赶走,李瑾着人关上房门, 绕到萧绯背后,先脱下他那已经被箭矢兵器撕扯得破烂褴褛的暗红披风,一背箭矢便映入眼帘。
“怀峥……”李瑾的手极轻地碰上其中一支,“朕这就宣太医。”
“不用了。”萧绯顺着李瑾的手,把他碰上的那支箭往外一扯就拔了出来,箭头并无血色,“箭插进铁甲之间而已,还伤不到我。白刹风的马甲上也插了好几箭,它没有手,陛下记得让人去给它拔箭。”
李瑾于是唤暗卫去照顾白刹风,自己则亲手把萧绯身上的箭矢一根根拔出来,接着又为萧绯卸甲。
玄铁盔甲沉重如山,需得两个小太监一同上手才能抬得动。
黑褐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征袍上,铁铠之下,风尘劳碌如此。
李瑾最后摘下萧绯头上的铁盔,低语道:“夜深了,上将军不若就歇在未央宫,汤泉已经备好。”
萧绯抬起眼帘,瞥了李瑾一眼,点了点头。
进了寝殿边的汤泉殿,李瑾屏退所有宫人,亲手为萧绯解去剩下的战袍,把人按进水中坐好,取了丝帕,就着水流给萧绯洗脸擦身,又解开他的发髻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