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25)
他和谢邙已经出名到连名号都不必说了?
“这浮萍剑主都死了七十几年了,怎么还在讲他们的故事?”孟沉霜小声和摊主打听,“难道不会过时吗?”
摊主登时睁大了眼,气急大呼:“什么过时!这位仙爷,谁过时,我的北邙霜都不会过时好吗?”
……他冒犯到cp粉了?
孟沉霜还没来得及逃,隔壁摊主就加入了战场:“仙爷,要知道,浮萍剑主虽然早已仙逝,可无涯仙尊日日夜夜追忆道侣,北邙霜怎么会过时终结呢?比如说你看我这本啊,《四劈九泉》!
“哭哭生大师考据力作,据大师远赴魔域花不注泽,实地探访当地原住民,考证确认仙尊实际上劈了四次九泉,哭哭生通过天魔见证者视角,平实质朴地叙述了仙尊每一次劈九泉救道侣的经历,绝对是北邙霜爱好者不可错过的大作。”
孟沉霜瞠目结舌,不知是对哭哭生的考据精神,还是对谢邙四劈九泉之举,又反问:“那他劈开了吗?”
两位摊主忽然同时噤声,收了脸上激动的笑,面面相觑半晌,才用一种叹息哀婉语气道:“仙爷,不瞒你说……”
讲着讲着,第一位摊主竟潸然泪下,掩面而泣:“其实我们这些人,谁不明白九泉冥府是劈不开的,更何况跌落诛仙台之人魂魄成灰,或许剑主魂魄连冥府都入不了,也未可知,但毕竟,仙尊还相信,仙尊还在等,不惜以身引渡劫天雷破海……”
“等等,”孟沉霜严肃打断,“你是说,谢……仙尊真的在九泉冥府渡劫引天雷?”
“这哪能有假?”摊主惊道,“我们这些话本里讲得团圆或许是聊作安慰的幻想,但仙尊引天雷劈九泉是天魔人修两界共证之事,大乘越渡劫的天雷横贯千里碧空,如何能作假?”
孟沉霜皱眉:“但仙尊不是在诛仙台上就破境直上,入渡劫境了吗?哪能再来一次大乘越渡劫,下一次,该是飞升劫。”
摊主先是目瞪口呆,而后恍然大悟,贴心解释道:“仙爷怕不是闭关几十年刚出来,听的还是以前的谣传吧?大家早就重新考证过了,仙尊资质的确比不上天生道骨道心的剑主,这说出来也没什么丢脸的,上诛仙台时,仙尊是合体期,而剑主已入渡劫。”
不,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孟沉霜可以确定,乙珩三十三年,谢邙已至大乘境后期。
“仙爷,仙爷,你肯定还是感兴趣的嘛,都说话本不看仙尊剑主,人生白活百八十载,来来来,这本《四劈九泉》算我送你的,保你喜欢!”
孟沉霜还在发愣,怀里顷刻已经被塞了后后一册话本,他脚步打晃走出巷子,让外面明媚的阳光一照,忽的回过神来,看着街上人潮熙攘,总算觉得回到了正常世界。
这都什么跟什么,现在仙都居民都如此胆大了?
刚想着修仙界真是奇葩遍地,侧耳立刻就听见刚才小巷里传来阵阵惊慌呼喊:“官爷,官爷,别嘛,我们小本生意。”
孟沉霜转身,便看到一群佩刀着银边袍,腰悬银丝络令牌的灵官在巷子里翻查书籍,看袍角与丝络上的三山花纹,应当是辑案台的执吏。
修仙界三千仙都,百家各派,不受凡尘皇权拘束,皆由苍量海上天上都派灵官管理。
“说了多少遍了,别的就算了,但绝对不准卖天魔王的话本,怎么就是不听呢?”辑案台执吏苦口婆心,“天魔王要是听说了,明天就把你抓去吃了,我们可救不了你。”
“没事!”摊贩大喊,“讯狱专杀魔头,无涯仙尊救俺们!浮萍剑主保佑俺们!”
四周瞬间充满了欢呼和鼓掌。
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孟沉霜扶额,不,他不想和谢邙一起以这种方式永远活在世人心中。
第19章 心慈手软
但孟沉霜最终还是没扔掉那本《四劈九泉》,他一手话本,一手新衣,边走边拧眉思考刚才那个问题。
谢邙自合体入大乘时,孟沉霜曾为他护法,所以,孟沉霜可以确定谢邙上诛仙台时已有大乘境。
世人皆说,谢邙在诛仙台上破境直上。
突破一阶那便是渡劫境。
再来一次天雷劫,若是渡不过,便是一死,若是渡过了,就该飞升上界,不必淹留尘世受轮回之苦。
可谢邙在他面前活得好好的……
孟沉霜忽然眼神一暗,是因为丹田上那道伤吗?
有人曾伤谢邙丹田,致使他境界跌落,因此才会度第二次大乘期天雷劫?
但为什么非要去幽冥九泉渡劫,完全将自己置之险地……
孟沉霜想了一路,回到客栈后院时,只觉得如果要满足这些条件,谢邙过去七十年拿的剧本恐怕是仇家三千,与他斗法至天涯海角,伤他至深,使他境界跌落。
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谢邙于幽冥九泉悟道突破,渡劫天雷降下,劈死一众仇家,唯有他重入渡劫境,独步修仙界。
可谢邙又怎么会与人结仇呢?
辑案台处理世家宗门间摩擦,常惹争议,但讯狱只负责追捕魔族,基本不涉世家宗门间事,自然也就不会交恶。
孟沉霜皱眉沉思,回到后院中,正要进屋,看着屋外空荡荡的廊台,脑中忽然闪过些什么,可他怎么都抓不住头绪,在院子里转悠半晌。
好像和土地有关系,他低头到处搜索着,忽然听到莫惊春的声音:“小柴胡!”
孟沉霜转过身去,视线正落在前方几人膝盖以下,看见莫惊春淡碧色的袍角被一双皂靴逼得连连后退,纸人上去就是一挥手,把人打退。
孟沉霜看见那人手中握一柄山云纹长剑,脑中灵光一闪,哦!他想起自己昨晚上好像把谢邙的鹿鸣剑随手一扔,应该落在了……
“莫医君,我只是想问无涯仙尊在何处?”来人一把拦住小柴胡的纸手臂,他穿一件赭色衣袍,袖口以皮绳束紧,长剑粗重,十分干练。
孟沉霜终于上移视线,看到他的脸后愣了一下,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位熟人。
刚想喊对方的名字,却想起自己现在易了容,怕是对方不认识,只能作罢,上前几步按住莫惊春的手臂:[莫小友,别怕,我来和他说。]
“李前辈……”莫惊春往孟沉霜身后躲。
孟沉霜向来人行了个礼:“这位道友,莫小友听不见,你刚才有些吓着他了。”
“我原以为莫医君的病治好了?”
“生来顽疾,不好治的。”孟沉霜笑了笑,“在下是一散修,姓李,名渡,近来与莫小友同行。”
“我名顾英,别字元鹤,楚台山人士。”
“原是天瑜宗掌门二公子,幸会,道友刚是说来找无涯仙尊?”
顾元鹤奇异地看了眼前的散修一眼,略皱了皱眉,却没再纠结称呼,只道:“是,我听闻无涯仙尊在此处。”
顾元鹤倒是比孟沉霜印象里稳重些了,但不多,仍是一副学着兄长样子的架势。
“仙尊与我们同行,只是现在恐怕不……”孟沉霜担心谢邙伤重还未醒来。
吱呀——
“顾天尊。”
然而他的话下一刻就被熟悉的声音打断,话中的意味更是让他一挑眉。
顾元鹤是天尊?
孟沉霜转过身去,看见谢邙缓步从房中走出,身上又换回了玄绀广袖长袍,衣带当风,肩宽腰窄。
步履走得极稳极威严,仿佛昨夜重伤昏迷的人根本不是他,只在路过孟沉霜身边时,低声咳了咳。
“顾天尊寻我,不必为难小辈,敢问所为何事?”
谢邙已经上前,将孟沉霜挡在身后,然而孟沉霜听了这话却心中轻笑,七十年前,顾元鹤自己都算小辈,现在倒要用为老不尊来堵他了。
只是……孟沉霜还有很多事情在这一瞬间没弄明白。
比如,原属于顾元鹤兄长、孟沉霜旧友顾元松的不问剑怎么换到了顾元鹤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