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228)
“你先烤会儿火,我一会儿看看你身上的伤。”孟沉霜起身走到洞口,掐诀布下一道屏障,将暴风狂雨和漫上来的潭水一起阻挡在山洞外。
他们四人暂避到了孤悬海上的飞鸥岛来,这里原是裴练鸥藏宝的洞穴,孟沉霜从里面摸了两条金丝绒毯给仇山英,又翻出一些可用的疗伤灵药。
转身回来时,便见仇山英把手放在火边烤,他定定地看着跳动的火焰,侧趴在他身边的裴汶出神地望着仇山英火光中的侧颜,眼珠子一动不动,仿佛色迷心窍。
谢邙抱剑靠墙站着,望见孟沉霜再度走向那一头白发披身的狻猊。
谢邙站直了身,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袖口衣襟,又思索片刻,把自己束起的白发放了下来。
然而孟沉霜已经走了过去,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反而是火堆边的仇山英抬起眼,目光触及谢邙隐在阴影中山岳般沉寂的面容,立刻又收了回来。
谢邙再思索片刻,猛烈掩唇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
孟沉霜顿时回过身:“受伤了?”
谢邙启唇低哑道:“我无碍,你去看他吧。”
“过来坐着。”孟沉霜把谢邙搀到火堆边,搬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过来给他当凳子,谢邙从善如流,捂着心口坐下。
孟沉霜从一应灵药中挑了几颗喂给他。
裴汶看完全程,目瞪口呆。
孟沉霜去仇山英身边了,谢邙余光瞥见裴汶的神情,嘴角仿佛出现了一丝冷笑。
裴汶瞠目结舌。
但下一刻,谢邙就笑不出来。
孟沉霜对仇山英道:“暖和点儿了?那先放下毯子,我看看你经脉的伤势。”
仇山英之前的衣服虽然干净,却烂得仿佛几条破布,又被海浪一浇全湿透了,孟沉霜一早就让他把湿衣服脱了,先盖着毯子取暖。
如果放下了毯子,便真是不着寸缕了。
仇山英什么也没说,依言照做,玉一般白透净澈的双臂、脊背、两腿就这么暴露在火光之下,还有……
无数疤痕爬在他的背上、胸膛上,鞭伤、烫伤、割伤……层层叠叠不可胜数,偏又不像是战斗是留下的伤口,更像是被什么人有意施丨虐。
除此以外,便是奇经八脉穴位上极深的伤口们,每个都有指甲盖大小,像是把什么管子从伤口中插了进去。
孟沉霜蹙起眉:“把手给我,我看看你的经脉状况。”
令他惊奇的是,仇山英的经络灵脉宽得吓人,脉壁厚实,有胜于大乘修士,但里面却几乎没有灵力,仇山英本人更是只有元婴修为,还十分不牢固。
孟沉霜握着这寒冰一般的手,又伸指探向他的膻中穴。
谢邙的指尖在此刻闪过一道微光,灵力成刃,划断了裴汶身上的铁索。
破碎的锁链叮铃哐啷落了一地,打断了孟沉霜的动作。
谢邙:“让裴汶来吧,他更熟悉情况。”
裴汶谨慎地坐起来:“你现在不怕我跑了?”
谢邙道:“我与魔君陛下一起盯着你,你若是逃跑,一定还想带上仇山英,你觉得你能跑得掉?”
裴汶:“……”
他默默承担下无涯仙尊酸味的攻击,来到仇山英身边,对孟沉霜道:“我来吧,我知道他的伤是怎么回事。”
孟沉霜把灵药一齐递给他,裴汶挨个打开闻了闻,只从里面选出两瓶止血补气,接着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看上去全都开封用过。
他先是取了补血气灵丹,又从自己的玉瓶里倒出一枚乌黑的丹药,一起喂给仇山英,又化出一碗温水帮他送服。
仇山英借着裴汶的手心吃药喝水,垂着眼帘,平静而温顺,似乎已经很习惯了。
“这是什么药?”孟沉霜问。
裴汶:“我找春陵医谷配的除湿化瘀丹,还算得用,山英的情况我模糊着跟那些医君们说了,他们给了我许多药,包括平常用的药,和有朝一日把他从井底救出来以后会用上的药。”
裴汶从一只玉壶中挖出某种白色的药膏,敷在仇山英奇经八脉穴位的伤口上:“这是新药,以前没用过,大夫说可能有点凉、有点痛。”
仇山英的眼角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却没发出半点声音,等裴汶给所有的小伤口上完药,他额上已是冷汗淋漓。
裴汶取帕子给他擦汗,接着翻出一瓶只剩瓶底的药酒,倒在手心里搓热后,开始给仇山英按摩腿上臂上的关节处。
仇山英静静地看着他。
“这又是……”
“活血化瘀、通络止痛的药酒。”
仇山英的脚踝、膝盖、手肘、肩头等处很快就被揉地发红。
“裴家到底为什么要把他关在醴泉井下?”
裴汶的手顿住了,仇山英动了动手臂,他才继续给他用药酒揉肩胛骨。
“大人都找到醴泉井之下,又认出了山英的身份,我原以为大人已经知晓了一切。”
“有个人托我来救仇山英。”
“谁?”裴汶讶然,“知道这事的只有裴家几位长老,他们可不会想放山英出去,其他的人……总不能是阿耶山。”
“裴练鸥,你还记得他吗?”
仇山英在此时抬起了头。
裴汶:“我记得。可练鸥,我以为练鸥已经死了,他竟还活着?……他过得好吗?”
“他的确是死了,但过得还不错,”孟沉霜道,“裴练鸥如今在九泉冥府当差,前月我与他一面之缘,他告诉了我你与他当年把仇山英从魔域救回来的事情,并请我寻仇山英的踪迹,如有机会,就将他救出。”
“他……”
不等裴汶感慨,谢邙忽问:“你刚才的意思是说,仇山英与天魔王阿耶山有瓜葛?”
“算是吧,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谢仙尊那时还不曾来到讯狱,没有接触过魔族事物,不知晓这段往事。”
裴汶给仇山英揉完背,正要收起药酒,仇山英忽然又指了指后腰,低声对他说:“腰上还疼。”
裴汶鼻头一酸,继续给仇山英揉腰。
仇山英抱着曲起的双腿,将头搭在膝盖上,他作为整个故事的主角,却再度静默不语了。
“山英曾是……老天魔王阿律多的妃子。阿律多他……这事情说起来盘根错节,有些复杂。”纵是巧舌如簧若裴汶,也组织了好一番语言,才终于找到个合适的切入口,
“阿律多有一个王后和唯一嫡子,后宫中还曾有许多宠妃侍妾,他脾气阴晴不定,风流无度,又素与王后家族有旧怨,是以王后看他十分不快,某日用一柄淬了毒的匕首刺杀阿律多,阿律多当时几乎断了气,而王后在这一刀以后瞬间大彻大悟,立地飞升了。”
孟沉霜:“杀夫证道?”
裴汶微妙道:“那倒也算不上,王后不修无情道,应该是修为到了,又借此开释了心结,这才成功飞升。
不过阿律多并没有死,他被人救了回来,只是那毒深入肺腑,使他不举,他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恢复,性情变得更加残暴,
“在虐待残害死了许多妃嫔以后,他发觉自己可以从血腥和暴力中得到过去鱼水之欢般的极乐。但是阿律多下手完全不留情,没几个‘宠妃’能在他手下活过一个月,后宫逐渐空虚,直到他找到了仇山英。”
第99章 惨忧而艳
仇山英身上又冷了下来, 裴汶清理干净手心里的药酒,为他披上金丝绒毯,仇山英靠过去抱住了裴汶小腿, 把头枕在他曲起的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