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226)
街边手中的烛火摔落在地,大火迅速燃起,和灵气爆炸的亮光巨响混合在一起,黑夜恍如白昼,叫人几乎无法视物。
大街小巷的人群都被这场意外惊得乱做一片,乱七八糟想要往外推,仿佛大海中被狂风搅乱的深漩。
孟沉霜拨开头上连理木簪的机关,呼唤谢邙,另一边却始终不见回应。
大火飞速向街巷蔓延,仿佛火山爆发,岩浆涌入桐都中这四通八达的街道。
城中大多是修士,这些本用作点灯的火焰不至伤人性命,但却足以引发混乱,有修士引雨唤水试图灭火,可灭了一通,又生出下一处火点。
各人自顾不暇,有人再不顾桐都不许御剑的规矩,踩上灵剑脱出人群,冲入高空。
但紧随而来的灵气涌流混乱却让许多御剑逃窜的修士在空中七倒八歪,再控制不住方向,向着城中坠落。
山雨欲来,波诡云谲,城中乱涌的灵气把浮萍剑都冲得晃了晃,极其不详的预感浮上孟沉霜脑海。
他下意识看向城中心灵气奔腾燃烧如炬的老桐树,就在同一刻,老桐树根再度爆炸,但却不再是向上炸裂。
只见凶猛灵气自树根冲向四面八方,凡灵气所到之处,石板地丈丈炸裂,猛烈强光如游龙般奔向各方,至薄弱处,灵气甚至自地下炸出,如强劲的喷泉似的。
这些爆炸的路线状况,极肖似沉霜与谢邙前两日用神识探查到的气运通路,只不过这一回,它们运输的大多是灵气!
这些灵气通路节节爆炸,甚至把无数灵桐树连根拔起,无数光点在桐都城中连成星河般的线路,纵横交错如蛛网,后又汇成一条粗壮的通路,直奔凤凰台而去!
然而光亮没入南院后便逐渐消失,几息以后,数十条更为粗壮的灵力通路现身于桐都之外,自海中生光。
强光划破幽深的海浪,一路奔向北方苍量海,盘旋着如利剑般顺着坠落的灵泉直奔上天上都!
孟沉霜沉着脸,将目光投向了光芒黯淡的凤凰台之北。
桐都城中一片混乱,火海与灵气混乱迅速蔓延,无数修士御剑升空,裴氏桐都卫亦御剑而起,一面阻拦这些无令而御剑者,一面试图灭火和救援。
可是火易灭,忽然爆发的灵气却让他们束手无策,甚至还有修士冲进外溢的灵气中大肆吸收,一时得意忘形,爆体而亡,血肉溅了满街。
裴汶腾云升空,指点一位桐都卫队长如今该如何行动,如何安置伤员,又道自己立刻回凤凰台求援。
队长连连拜谢,恭送裴汶离开。
凤凰台在动乱发生时已经开启了防护屏障,大火与灵气混乱无法冲破这层屏障,但地下灵力通路的爆炸已经穿了过去,整座此去蓬山都在不断震荡。
静涛殿灯火通明,长老们已经开始紧急议事。
裴汶从侧门进入凤凰台,冷眼遥望着静涛殿中的光辉与人影,转身向另一处走去,没入阴影中的地道。
地道幽深,裴汶快步穿行,外面的震荡和爆炸还在继续,悍然气浪顺着山石传来,震得裴汶耳膜发痛。
地道越来越深,逐渐能听到更为清晰的灵气爆炸、金属碎裂的响声。
地道尽头是一方幽深的石洞,此刻石洞周遭不断有灵气炸开,碎石烟尘滚滚,又有锁链落地撞出的火花。
烟尘折射着灵气的亮光,几乎让人无法视物。
裴汶只能隐约看见光尘中有一道站起身的模糊人影,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心跳快得像是擂鼓。
可在此人五步之外,裴汶惊恐地刹住了脚步。
对方听到裴汶的步伐声,缓缓转过身,一双冷厉的青色眼瞳展露在光下。
仇山英趴在他的脚下,呼吸微弱,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有一把雪亮的长剑正搭在仇山英瘦可见骨的苍白颈边。
剑的主人笑了笑,道:“汶天尊,别来无恙。”
裴汶一瞬如坠冰窟。
第98章 长夜火宅
裴汶一瞬如坠冰窟, 几乎不能使唤自己的手脚:“你放开他!”
孟沉霜的微笑在纷飞的光尘中若隐若现:“我没有捆住他。”
“我是说——”裴汶脸色惨白,“把剑挪开。”
“哦?”孟沉霜侧过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 又看了看气息奄奄、脆弱无比的仇山英。
仇山英许久不见阳光, 皮肤极白、极薄, 仿佛和满头白发融为一体, 几乎可以看见颈侧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你想救他?”孟沉霜淡淡问。
裴汶发着抖,几乎能听见自己牙关颤动撞击的声音:“你和他无冤无仇,不要伤他。”
孟沉霜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他不该知道这地方!
“是吗?”孟沉霜静静注视着裴汶,“可我看你为了救他, 引谢邙和阿耶山入阵, 用他们破阵和自相残杀时的力量炸开整个桐都, 解开束缚他的锁链,
“且不论那天魔王, 汶天尊, 我只问你一句,谢邙与你有冤有仇吗?”
山中的灵气爆炸还没有停止, 大地不断地震颤摇晃,裴汶的身形控制不住地左摇右摆,孟沉霜却稳稳地立在仇山英身前。
光尘如烟气般浮动又堆叠,仿佛二人间层层积累的剑拔弩张, 又或是裴汶心中的恐惧。
一滴冷汗滑向裴汶的太阳穴,他连深呼吸都在抖:“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想害谢邙, 他不会有事的——你不要碰仇山英!!!”
浮萍剑正挑起仇山英的下巴, 剑尖闪过一缕寒星。
孟沉霜听着裴汶的辩解,目光却落在伏跪脚边之人的这张脸上, 仇山英虚弱至极,淡银色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泪水,却不见分毫恐惧,仿佛一颗琉璃珠。
“多漂亮的一张脸呀,”孟沉霜手中剑又抬了抬,“你与裴汶相依为命、生死之交,是不是?”
仇山英注视着孟沉霜,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
孟沉霜的目光扫过他褴褛衣衫下的道道疤痕,重新偏头看向裴汶:“汶天尊,如果你这么在乎他,为什么要把他害成这副模样?狻猊生于天地间,来去如风,却因为你只能被困锁山中。”
“我,我……”
“你想说,不是你给他戴上的枷锁,也不是你对谢邙出的剑,你一双手干干净净,不染尘埃,是吗?”
裴汶怒吼出声:“你心中不快,要往我身上插刀子,我都认了!你到底要我怎样?!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
孟沉霜揭去淡笑的面具,冷冷道:“我倒想知道你要我怎样?把我和谢邙当成一把快刀,帮你救出仇山英,然后用完就扔吗?”
“我是想救仇山英!”裴汶目眦,“可我也想提醒你,明帝!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你必须把一切都想起来!!!”
孟沉霜脸色忽变,裴汶只觉眼前一花,紧跟着便难以呼吸,竟是孟沉霜飞身上前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仇山英大喊:“别伤他!”
孟沉霜死死盯住裴汶:“你都知道些什么?”
裴汶被掐地脸色发青,就快要窒息,他努力去掰孟沉霜的手指,可竟硬如磐石:“我,咳…我……别,别……”
孟沉霜的手指逐渐收紧。
“羡……羡、鱼,活……着。”
孟沉霜瞳孔猛缩。
“你说什么?!”
裴汶拍打孟沉霜的手,他松开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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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汶一下子摔在地上,咳嗽着说:“别羡鱼、别羡鱼还活着,我知道他在哪。”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山崩地裂的震动,但却不是从爆炸的灵气通路里传来的,却仿佛是有人在劈山,地道尽头传来嘈杂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