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证道失败后(217)
他在孟朝莱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不是柔弱可欺至极,就是凶恶狠心至极么!
“快杀了我!”孟朝莱的手指几乎要抓进地里,留下一长串鲜红的血痕。
“我要是不呢?”
这是莫惊春第一次在孟朝莱脸上看到近乎绝望的神情。
记忆的洪流忽然倾泻而来,八因山上,翠竹林中,自己捧剑让孟朝莱杀他时,孟朝莱也同自己一样怒不可遏吗?
“我要控制不住了,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
“现在就杀了你,我也会后悔。”
莫惊春想了很久,如果有哪一日他要亲手送孟朝莱下九泉,他一定则良辰吉日,手书檄文,奉天拜地,沐浴焚香,斋戒净手,用天河水洗刀,用黄金石砺锋,最后整整齐齐地砍断孟朝莱的颈项。
再把分离的尸首缝好,往里面灌上防腐的药水,在外面涂满芬芳的膏脂,保他千年不腐、万年不坏。
最后选一处洞天福地,盖棺下葬。
但绝不是现在。
下一刻,孟朝莱猛地一弹,把莫惊春扑倒在地,忘尘剑哐啷脱手。
他的双眼血红又迷离,浑身滚烫,两人这样靠近后,莫惊春才意识到孟朝莱身上异常的发硬。
“你到底想——唔唔——”莫惊春的声音被孟朝莱的吻打断。
这根本称不上一个吻,倒更像是猛兽的压制和舔舐。
孟朝莱尝到血腥味,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点,可他怎么也压制不住猛烈的药性,它不只是催动血热,而几近控制了孟朝莱的心神。
是刚才的香。
似乎是某种催丨情丨药。
可静之似乎毫不知情,静之也没有理由给自己下这种药。
是谁盯上了静之?
有人想害静之,不,不……现在最可能伤害莫惊春的人就是孟朝莱自己!
孟朝莱抬起一拳,狠狠砸在自己脸上,直把自己打得翻滚倒地。
莫惊春暂获自由,可溅上眼皮的热血却让他的大脑一瞬空白,紧跟着追到孟朝莱身边:“什么控制不了?你怎么了?病了吗?”
孟朝莱的四肢已经不停使唤,一个劲地想去拽莫惊春,金丹里的灵力也横冲直撞,根本不听使唤,只能混沌地摇头,语言模糊:“有人想害你……药,我会伤到你,离我远点……”
莫惊春:“什么药?你要害我?你要做什么?”
可孟朝莱的眼球已经往上翻,彻底失去了控制力。
莫惊春去探他的脉,再一次被孟朝莱死死抓住手,孟朝莱猛力一推就将人按在地上。
就算没有了灵力,这双清瘦的手也仿佛有千钧之力,莫惊春根本挣脱不开。
孟朝莱的手探向他的肩,裂帛之声乍响——
“孟朝莱,停下!!!”莫惊春灌满灵力的一掌打在孟朝莱身上,竟只是让他的身形晃了晃,根本破不开他密不透风的进攻。
他仿佛成了之彻头彻底的野兽,急切地想要探寻和攻击。
不多时,莫惊春的上衣几乎成了碎片,满身咬痕,他又踢又踹,甚至倒手抓起玉凳砸在孟朝莱脑袋上。
豁然一道深深的血痕,粘稠的血液喷涌而出,顺着骨骼的起伏划过孟朝莱的面庞,他却仿佛无知无觉。
莫惊春宁可是孟朝莱自己真想这么做,可看着他不知为何失焦的双眼,恐惧和崩溃潮水般涌上来,泪水从眼眶滑落:“孟朝莱……”
吱呀——
门忽然开了。
“静之哥哥——”
莫惊春瞳孔猛缩:“月首尊,别进来!”
裴从月抱着竹编球,呆呆地看着两人,好似被吓着了,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一道更为高挑的影子落进门框中,那双手把裴从月抱起来,温柔哄道:“阿月不哭,这是怎么啦?”
裴从雪迈出一步,转头看见屋中情景,便是一惊。
下一刻,磅礴灵力奔涌而出,孟朝莱整个人直接被掀飞出去,狠狠砸在墙上,整座白心楼都震了三震!
“孟阁主!天上都不容你放肆!”裴从雪盛怒。
孟朝莱浑身是血,手臂动了动,似乎想要爬起来。
莫惊春刚刚张口,裴从雪又是一掌轰去,孟朝莱再次撞上墙角,彻底动弹不得了。
莫惊春抓住裴从雪的袖子,可不等他说话,裴从雪便放下妹妹,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衣衫褴褛、四面漏风的莫惊春身上,温声道:“莫圣手别怕,天上都自有法度,不会让人欺侮于你。”
“不是,等……”
裴从雪回头肃声:“都看见了,还不速速上前把罪人压下去。”
“是!”
一众灵官随即上前,拽着孟朝莱的手臂把他往外拖。
“雪首尊,你要把他送去什么地方?”莫惊春惊道。
裴从雪拍拍他的肩:“当然是辑案台,他们专管这些纠纷过错,这次孟阁主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等等,他没做什么……”
裴从雪怜惜道:“莫圣手勿怕,我们都明白。”
“他是剑阁阁主,你们不能就这样把他带去辑案台!”
“这里是天上都,”裴从雪道,“无论来欺侮你的人是谁,我都可以为你做主。”
裴从雪的目光定了定,片刻后,他微微笑了,抬起手抚摸着莫惊春的头:“孩子,别怕,一切都过去了,负心之人伤了你,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不必再为他忧心。”
莫惊春感知到裴桓的目光,立刻敛下眼帘,拢了拢外袍,不知为何,竟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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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练。
裴练沙正在广玉兰树下挨个清洗摘下来的竹实。
竹实外皮深绿,约有拳头大小,大体圆润,尾部有一条突出的短须。
旁边还放着几坛提前酿好的醴泉灵谷醇酒。
裴练沙洗两颗竹实,吃一颗,存一颗,再喝一口甘甜醇酒,忙活半天,没存下多少材料。
孟沉霜与谢邙提着个酒坛走过去,三只猫儿们好奇的跑过来,用爪子刨这晃晃悠悠的坛子。
裴练沙随便一瞥,发现这不是自己送的竹实醴醪,他的目光便挪不开来,一直幽幽注视着二人,直到孟沉霜当真把酒坛放在他面前,还摸出三只碗来,俨然是要请他喝酒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杜康君面前拿出别的酒!
裴练沙怒瞪双眉,却见孟沉霜笑着在对面坐下了。
“这什么?”
“竹实醴醪。”
裴练沙皱眉看了半天:“不,不对,我没用过这样的坛子,你这个坛子封口蜡都没开,肯定也不是后灌进去的酒。”
孟沉霜:“听说杜康君的酒方是从古书上找来的?”
裴练沙点头:“竹实醴醪绝迹多年,我在裴家藏书里反倒旧籍,才得复原,没有任何外人看过那书。”
“书也是人写的,”孟沉霜开启坛封,倒了三碗,水声哗啦,一阵馥郁酒香随之荡漾而出,“是古人古酒更真,还是古方今酒更真?”
孟沉霜与谢邙碰了碰杯,饮下美酒。
裴练沙看得意动,思量半晌,也端起酒碗尝了尝。
酒液浓郁顺畅,芳香如蜜,其中藏着的灵力一瞬沿着顺着喉管涌入经脉。
裴练沙向来疲懒颓废的眼睛登时睁大了。
说来裴练沙年纪也不算大,可意志消沉、蓬头乱发时看着像个老头子,此刻张大双眼,脸上发光,忽然又有了青年人的模样。
“这,这……”他指着酒盏惊道,“我没尝过真正的竹实醴醪,可这酒、这酒不错。”
“这就是真正的竹实醴醪。”孟沉霜又给他倒了一碗,“早年从朱雀大墓里挖出来的,保真。”
“朱雀大墓?”裴练沙看了他们一眼,“是西极沙海迷津里那个朱雀大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