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任务对象变成通关外挂(304)
安德鲁干回老本行,在内院厨房当起了厨师,宿舍自然也被安排在了内院。他的身份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在他的宿舍的行李里还有一封印着银色漆迹的信,封皮上写着“吾儿亲启”,落款是“HUNTER”,信封是拆开状态,显然原主已经查阅过了信件,所以安德鲁也看了信。
信上絮絮叨叨地写着家中父母兄姊对远方谋生的儿子的思念和关心,最后又表达了希望小儿子能够早日归家的期盼,只看内容的话这就是一封普普通通的家书,甚至写这封信的人还没什么文化,里面不仅有多处语法错误,单词也写错了好几个,而且书写格式也存在问题,有一些不该大写的地方他却大写了。
但如果将这些有问题的地方单独拿出来,这封信就立刻变了副模样:“你之错误我已知晓,十五日之后是你将功补过的唯一机会,别再让我失望了。”安德鲁顿觉背后生寒,因为随着信封一起藏在行李里的还有一枚银质长钉和一包白色无味的药粉。
安德鲁不知道信上说的将功补过具体指什么,但如果从他们入园那天算起,十五天之后正好便是庄园主人设宴的那天。银钉,药粉,落款“hunter”的信,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吸血鬼猎人,再考虑到此时的时代背景,吸血鬼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他不禁为他和林赛的处境捏了把汗。
林赛比安德鲁进入庄园要早,她的身份是大小姐——也就是格洛丽亚扮演的那个角色——的家庭教师,宿舍同样也在内院,和安德路倒是近水楼台。她仔细研究过了安德鲁的身份卡和道具,拿主意让他先按兵不动,以后再见机行事。安德鲁没有异议。相比起未来可能面对的挑战,他更担忧信中提到的原主所犯过的“错误”会不会给他和林赛带来什么额外的麻烦。
林赛看着安德鲁笑了笑,道:“这就不用担心了,我们的关系在这个时代本就意为着麻烦本身。”
安德鲁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他握住林赛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双目凝望着对方,虔诚地起誓:“我用我的味觉和双手向你许诺,我将对你忠诚一生,直至死去。”
林赛感受着手掌下的温暖与搏动,心中熨帖。她上前一步,足尖轻轻触碰到安德鲁的,她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十指相扣,然后微踮起脚在安德鲁唇上吻了一吻,回应道:“我知道,我也一样。”
这个吻很浅,就像是一朵柳絮漂在了水面上。但在当下这个背景和环境,两人都品尝到一种触了电般的禁忌感,心里头既紧张又欣喜,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栗着,听着由远及近走过来的脚步声,安德鲁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他觉得自己胸腔里似乎涌动着一股可以为了爱与整个世界的偏见向抗衡的壮志豪情。
林赛拉着他藏进了没腰高的草丛,两人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那串脚步声很快走到近前,似是停留了片刻,接着又很快离开了。
安德鲁松了口气。半晌听着那脚步声没再折返回来,两人站起身来,各自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管家将庄园里的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广场上,说是抓到了前阵子溜进女仆宿舍偷东西的贼,要将其当众审判。房客们陆续赶到,透过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他们看到了被绑缚在柱子上的小偷,他低垂着头,似是失去了意识,身上的工作服破破烂烂沾满血迹,样子好不凄惨。
管家站在一边,手里拿着连夜写好的罪状,大声宣读着,读完,他看向始终未有反映的小偷,问道:“艾伦,以上这些罪行,你认还是不认?”
听到这个名字,下面的房客们吃了一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翘着脚往高台上看,想要确认一下台上的艾伦是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
男人艰难地抬起头来,他的脸上也满是血痕,显然是遭受了一晚上的严刑拷打。他一只眼睛青肿着,却用另一只眼睛在人群中执着地寻找着什么。
洁西卡看清他的脸,忍不住低声惊呼,惹得周围人纷纷投过狐疑的目光。其他房客们也都认出了艾伦,紧张之余也不禁开始怀疑剧情这般发展是有何用意。
艾伦的视线扫过下面的一个个身影,终于看到了他想见的人,他笑了笑,如释重负似的收回视线,轻声应下:“我认,是我做的。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梅站在人群最后,宽大的兜帽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她远远望着刑架上的艾伦,在他的脚边,执法队已经架起了干柴,下一秒火苗就要燃起来了。艾伦温柔地看着她,笑着做口型劝她离开,他说:“乖,别看,我不疼。”他又说:“别害怕,我爱你。”接着,他的嘴上被行刑者绑上了一条布绳,这是为了防止受刑人发出刺耳的惨叫惊扰了主人的安宁而特意准备的。
梅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张口咬住了自己的手指,以防忍不住哭出声来引人注意。
火苗越蹿越高,浓烟伴着热浪滚滚蒸腾,刑场上虽然没有一声哀嚎,但观刑的人却从心底里感到了恐惧。
晴空烈日下,古老的庄园扯掉了平日里和善无害的伪装,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利爪,无形的乌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周围的一切都似变成了食人骨髓的怪物,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房客们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这是一个最糟糕的,杀人不吐骨头的时代!
大火烧了整整一上午,直到最后一根柴薪变成了黑灰,这场刑罚才终于结束。仆从们早已被赶回个自的岗位,此时只余了两三个人收拾残局。
安德鲁和林赛远远地瞧着,看着他们将灰烬扫尽,又用水将石板擦洗如新,半天对视一眼,心情复杂地离开了。
艾伦扮演的是一个车夫的儿子,而梅的身份则是庄园主人已经去世的妹妹生前的侍妾,两人之间不仅隔着阶级鸿沟,更有各种伦理道德以及法律的大山阻挡着,异性相恋,那就是在与整个时代作对!别说相恋,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艾伦曾经抱怨过,剧情中涉及到的时代背景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如果他和梅在一起必须要承受时代的责难,那他宁愿退出。他认为过去的痛苦,今人没有必要再去尝试,何况梅太年轻了,又那么柔弱,他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
这番话说了还没有十天,艾伦便真的退出了。想必梅也很快就要以“死亡”而退场了吧。
安德鲁心情有些低落,同为异性恋,同样面对着整个时代给予的压迫和威胁,看到同伴黯然落幕,自己难免物伤其类。
林赛紧了紧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悄声安慰安德鲁道:“别胡思乱想,一切有我呢。”
安德鲁抿了抿唇,微微点头,但心中的顾虑却并未消退几分。
又是一日清晨,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原定的户外工作取消了,女仆们便得了一日清闲。
洁西卡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景,大脑渐渐放空。这时,一行人走进了她的视野——先头五六个人有男有女,都穿着长及脚踝的黑色法袍,带着白色的头巾,他们两人一排地往前走,手里共同抬着一副棺材。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长裙,泥水沾染了下摆,头上戴着黑色的蕾丝帽子,带着黑色手套的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手绢,时不时地在脸上点上一点——“送葬的队伍?谁死了?”洁西卡疑惑。
但很快,她就知道送走的人是谁了——梅。
没过多久,庄园主人之妹的遗孀梅夫人为了一个车夫的儿子殉情的事便在仆人们之间迅速传开了:梅夫人失了情郎后是怎么个悲痛欲绝,哀泣啼血,之后又怎么下定了决心甘愿赴死,整段情节描述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亲眼瞧见了似的。
她神色动容,说道:“梅夫人和艾伦小子其实是真心相爱,只是可惜两人没生成一个性别。艾伦被绑在广场上行刑的时候,听说梅夫人自己在屋子里也是一个劲儿地吐血,床单都被染成了红的。火烧尽之后,梅夫人还拜托打扫广场的人给她带了一小撮骨灰回去。梅夫人临死之前,手里就拿着那只装着骨灰的小瓶子。”说完了,她垂下眼睫,悠悠地长叹了一声。听故事的人也被感动,跟着也是一声叹息,一时间惋惜追悼之情仿若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