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任务对象变成通关外挂(182)
阿离则陷入了沉默,看着那些同样拖着蛇尾巴,但却被养得仿佛小狗一样的小怪们,他的眼中冰冷一片。他不愿意相信毕虎说的话,因为那意味着他一直以来都在被利用,甚至还在用自己的血液喂养着亲手杀死他的父母的凶手。但在他自以为早已经忘却的记忆的最深处,他却隐隐看到了一些画面——白到发光的屋子,巨大的玻璃窗,各式各样可怕的针管刀具,全身包裹在蓝色衣服里的大怪们……
童年已经很遥远了,记忆已经模糊,但并不意味着消失了。
他瞳孔竖立,一把捏住毕虎的脖子,想要将这个妖言惑众的怪杀死。屠晓拦住了他,说“是真是假直接去实验室看看就知道了”。
兔子怪面无表情,她的嘴边带着血迹,但是浑身上下却看不出一点伤口。她站起身,欲送屠晓他们离开。屠晓问兔子要不要一起回去复仇,摇了摇头,说不想再回去了,然后便要关门。
章鱼怪突然拼命挣扎了起来,他的身上只剩下两条触手了,奄奄一息地央求屠晓两人将他带走,他说那只兔子是吃怪的魔鬼,为了骗过每天来送饭的怪,硬生生将他的触手咬了下来,取回饭来后也不吃,就那样当着他的面生吃他的触手,甚至还逼他一起吃,他已经快要被折磨疯了。
屠晓有些反胃,但却并不怜悯章鱼怪,阿离却多看了兔子怪一眼,眼神略有些复杂。
最终他们没有插手兔子怪对章鱼怪的复仇,默默地离开了小屋,沿着章鱼怪提供的路线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走出一段路之后,屠晓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黑色的小屋仿佛被笼罩在了一层浓烟里,郁积着这世上所有的仇怨与恨意。
阿离一路沉默着,越到实验室近前他的脚步越慢,那片嘈杂的工地仿佛散发着莫大的威压,每走一步他的内心都要经受千百遍的拷问——你真的想要知道真相吗?你愿意为了真想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吗?
他退缩了。他站在入口处,拒绝再向前一步。
屠晓没有强求,本来他们就不是一路人,一开始就抱着不同的目的,何况阿离既是这项实验的受害者,同时与那些“失败品”们相比,他确实享受了二十年权与欲的好处,同时也在镇长的潜移默化下做了很多的坏事——比如杀怪,三观几乎全是歪的,此时仅仅拒绝同行,而不是暴起伤人,已经用尽了他仅剩的良心了。
屠晓于是辞别阿离,独自一人进了工地。阿离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转身沿着原路离开了森林。
屠晓走的时候实验室员工专用的通道,门口的守卫见他是完全陌生的样子,于是拦住了他,问他的身份,这时一直关注着屠晓的动向并一早等在门口的钱尔白走出来替他解了围,介绍说他是上面特招的助理,然后随便登记了个名字便将人领了进去。
屠晓一言不发,他拿不准这只全身包括头部都裹在蓝色工作服里的怪的身份,直到跟着钱尔白一路进了体检区,他才装着胆子问了一句:“您认识狐狸先生吗?您也是玩家吗?”
钱尔白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扔给他一件防护服,让他套上,然后便带着他去挨个转了转每个基础区。看着屠晓的脸越来越绿,钱尔白将他领到角落里,问:“有什么感想?”
屠晓摘下头套,跑到墙角一阵干呕,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他双眼通红,拳头紧握,浑身的尖刺隐隐有爆出的迹象,他道:“太可怕了,简直就是地狱!是畜生!我们必须要制止他们,让他们的罪行得到惩罚!”
钱尔白看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置可否地道:“未来几天可能会有些危险,如果害怕的话,我今天可以送你离开。”
屠晓却决绝地摇头,说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无论钱尔白他们有什么计划,也不管这计划有多危险,他都想要参与进去尽自己的一份力,哪怕只是传个话,跑个腿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钱尔白对他的勇气和正义感报以欣赏的态度,但却并不赞成他盲目的勇敢,对自己的实力没有准确的认知,仅凭着一腔热血就想抛头颅洒热血成就一番大事业,那不是舍身取义,而是白白牺牲。
屠晓被浇了瓢冷水,但却并没有打消他的热情。冷静下来之后,他问钱尔白是否已经有了计划,钱尔白没有具体说,只是问他马哲学得怎么样,他心下顿悟,立时肃然起敬。
想着有朝一日竟然能够用所学的思想理论指导甚至领导一场变革,屠晓心中激动,他强自镇定下来,满脸庄重地领了任务,推着小推车,借口检查“志愿者”身体恢复情况,去和生活区里的实验体们聊天去了。
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钱尔白心中好笑,其实他并没有指望屠晓利用这五天时间能够说动多少受害怪站起来反抗,但至少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的,他们其实还是有另一条路可以走的,这便是最好最大的成就了。
夏昶典那边遇到了些阻碍,男怪部与女怪部之间不允许相互往来的,虽然知道小媚因为被查出没有生育能力而被送到了对面的女怪部里,但他却没办法联系上对方,于是他只能将每只男怪的房间都走了一遍,当然效果也并不好。所有的被关进这里的怪们都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仿佛对生活失去了念想,只是行尸走肉地活着罢了,对于夏昶典明着暗着的劝说毫无反应,甚至有怪在得知他是被实验员长期包着的时候而心生嫉妒,想要划花他的脸。
夏昶典不知该作何反应,一方面对其行为感到愤怒,另一方面又不禁心生怜悯,怜悯他乱糟的皮囊与污浊的灵魂。既已自甘堕落倒埋进淤泥里,却还伸着干枯的手想要抓住周围一切事物拖进地狱共沉沦,这样的怪已经不仅仅是受害者,他还是伥鬼,是比恶虎还要可恶的存在。
夜里钱尔白来找夏昶典,得知这边毫无进展,钱尔白安慰夏昶典道:“在鬼怪医院里有一幅箴言,上面写着‘救能救之怪,救自救之怪’,用在此处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们尽最大的努力,至于有多少怪听进去了,能够清醒过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夏昶典点点头,决定明天再去试一次,如果他们依旧无动于衷的话,那就只能放弃这一盘棋了。
转眼两天过去。这两天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翻涌。屠晓的理论灌输隐隐激起了一部分实验体们的反抗之心,但因为这苗头太过隐晦,只是在暗地里小范围地传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
屠晓觉得自己的努力似乎毫无用处,不禁有些失望,此刻他无比希望自己能够拥有领袖的号召力,跳上桌子振臂一呼,这些怪们便大彻大悟,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一起推翻压迫,建立新秩序。
钱尔白对此并不意外,伟人曾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从星星火光到燎原大火却经历了足足六年。他们只有不足六天的时间,既没有群众基础,又没有武装力量,想要一呼百应,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要能起到一丝自由意识的启蒙作用就不算白做工。
屠晓叹了口气,道:“我就是不甘心。难道就只能这样放弃了吗?直到离开也什么都没有改变?”
钱尔白淡淡道:“世上从没有一蹴而就的事,都是量变到质变的积累,依靠几个人的力量就想要改换天日,那是好莱坞电影的桥段。另外,”他看向屠晓,一字一顿道,“谁说什么都不会改变?”
屠晓诧异,心中思忖着他是不是要有什么动作了,心中不由激动起来。
钱尔白不言,只是推着器械车走进了混血区,屠晓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以防被其他怪发现他眼中的跃跃欲试。
钱尔白冲着实验室的员工们点了点头,一边随意地聊着天,一边将药水拿出来放到操作台上。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数十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名女怪,她们的身上只盖着一张被单,面孔苍白,眼神黯淡,明明没有被束着手脚,但却任由研究员们摆弄。
看着员工们将针头扎进女怪的血管,钱尔白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他们这样也太可怜了,每天都被药物控制着被迫发.情,连生育的自由都没有,看着心里真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