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任务对象变成通关外挂(196)
夏昶典全身发寒,杀人的先例一开, 之后的比赛中就再无安宁。他看向蓝队,正巧蓝队的人也在看着这边, 目光交汇处, 恶意与杀意犹如实质, 再不加掩饰。
屠晓已经吓傻了, 整个人缩在座椅里面, 口中不住地念叨着“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梦”企图进行自我催眠。夏昶典叹了口气, 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尖刺如针,确实挺扎手。
屠晓像是找到了依靠, 伸手抱住夏昶典的腰, 把刺拉拉的脑袋埋进夏昶典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狐爷,我不想死,我好害怕, 我要回家!”
夏昶典皱了皱眉,被仙人掌拥抱的滋味不很好受,但他没有推开屠晓,只是静静地站着听着他的哭诉。
屠晓的眼泪将夏昶典的上衣浸湿了一大片,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仿佛要将自进入鬼怪世界以来的所有恐惧与委屈都一并发泄出来。
夏昶典不善于安慰人,他在脑中斟酌着措辞,刚打算尝试着开口,屠晓却从他怀里抬起了头来,脸上还糊着淡绿色的汁液,语气却是格外的认真:“狐爷,能求您答应我一件事吗?”
夏昶典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吧,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我今年高二,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我妈一直希望我能考个好学校,为家里争光,不过看来我很有可能是活不到那一天了,我妈一个人养我这么大不容易,我还没来得及孝敬她老人家就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想想我这心里真是难受。狐爷,要是我不幸真的死在这里了,我希望您能帮我把我的那份盒子带出去,把我料理得好看一点儿,我妈她心脏不好,别吓着她了。要是盒子太大带着不方便的话,那,那就把我烧了,烧成灰带出去,呜呜呜,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骨灰盒是蓝色的,我妈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蓝色,呜呜呜……”
屠晓认认真真地交代着遗言,越说越伤心,仿佛真的看到他妈捧着蓝色的骨灰盒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场景,不由的又抱住了夏昶典,哭得不能自已。
夏昶典又被扎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余光无意间看到弹幕上不明真相的调侃:“这仙人掌也太会给自己加戏了,说的跟真的似的,玩游戏罢了还能真的死人?”“还挺有代入感的,我都要跟着他一块哭了,真情实感,台词走心了,演技吊打现在的一票小鲜肉!”
还有人阴谋论地猜测道:“红队这边就剩仙人掌没上过台了,按照比赛流程,下一个上去的应该就是他了。他该不会是以退为进,想要主播可怜他,替他上场吧?”此言一出,顿时有不少人附和。
夏昶典倒是没有怀疑屠晓的本意,一个高中生罢了,本质还是个天性乐观,神经大条的孩子,这些弯弯绕想必不是他这个脑袋能够想得出来的。不过从弹幕的内容来看,虽然观众们对屠晓的话抱着戏说的态度,但至少表明他们是原原本本地听完了屠晓的话的,夏昶典脑中闪过一个灵感。
他顺着屠晓的话问道:“好的,我答应你,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等我出去以后也好完成你的遗愿。”
屠晓下意识说出了自家的地址和他妈妈的联系方式,接着才反应过来,哭得更加伤心:“呜呜呜,我就是情绪到了随口一说,我还不想死啊!狐爷,你怎么也不拦着我点儿,这下后事都交代完了,我的flag是彻底立下了……我的命好苦哇……”
弹幕中一片嘻嘻哈哈,纷纷表示“主播干得漂亮”“对于耍心机的白莲花就得这么怼死他”。而在“哈哈哈”的弹幕大军中,混迹着这样一条弹幕,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这个地址是随便说的吗?怎么这么耳熟啊?!”
夏昶典察看了一下该条弹幕的ID——“东子”,他不由地想到了之前屠晓提过的那个割了个阑尾结果变成了澳龙的好朋友——李彩东。本来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做个实验,没想到竟然真的就这样将消息传递到了屠晓的熟人手上,他正想和对方多说几句,光屏却突然暗了下来,一条“禁播公告”明晃晃地挂在他眼前:“检测到主播有消极直播的行为,暂禁播两小时以示处罚,希望主播今后珍惜每次直播的机会,规范自身行为。”
“啧,动作还挺快。”
“什么?”屠晓不明所以,扬起脑袋来问道。
夏昶典推开屠晓,指了指擂台道:“你该准备上台了。”
屠晓一噎,顿觉生无可恋。焕然一新的擂台反射着惨白的灯光,明暗分明,明处刺眼如兽齿,暗处深邃如喉咙。屠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腿颤抖,仿若筛糠。
他看向夏昶典,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嘴唇哆嗦了半天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夏昶典体贴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地址我已经记下了,蓝色是吧,你就放心地去吧。”
屠晓:“……”突然更不放心了呢。
夏昶典的直播间虽然被大魔王紧急关闭了,但是屠晓的身份信息已经被暴露了,在现实世界中引起的关注和产生的影响也同样无法消除。这可能是游戏开始以来,大魔王犯得最大的错误了。
钱尔白输入那串号码,按下通话键,静静地等待着。
“嘟——”“嘟——”“嘟——”
“喂?”一个沙哑的女声接起了电话,这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像是在希望与失望的两端循回往复地挣扎了无数次一般,此时只剩下浓浓的绝望。
“请问是屠晓的妈妈吗?”钱尔白问道。
“是的,您有我儿子的线索吗?”
“我有,但是情况比较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约个时间见一面吧,我有些东西想要给您看一看。”钱尔白想到屠晓说的他妈妈心脏不好的事,又补充了一句道,“听说您心脏不好,希望您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过于激动。”
屠晓妈妈听到钱尔白的话,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脑子里不自主地闪过儿子缺胳膊少腿成植物人的画面,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脚底也开始发软,她赶紧坐到沙发上,深吸了口气,问道:“您说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儿子他,还活着吗?”
钱尔白道:“暂时性命无虞。”但能不能挺过今天,还要看他的造化了。
屠晓妈妈听出了画外意思,呼吸一滞,半天没有回音,钱尔白叫了她好几声,她才缓过神来,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颤抖。她口中发涩,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她艰难地应下钱尔白的邀约,并提出要带一信任的人同行,钱尔白不无同意。
看到这位妈妈即使在如此焦虑绝望的时刻也还能保有一丝应有的警惕,钱尔白点了点头,心中赞赏,同时又觉疑惑:在这样一位优秀的母亲的教导下长大的屠晓,真的会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没一点心眼儿的傻白甜吗?
挂掉电话,屠晓妈妈浑身发抖,一个男人坐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口中安抚道:“不要怕,有我呢,一切有我。”
屠晓妈妈靠在男人怀里,双手紧紧握着手机,仿佛那就是她的命。
男人眼中带着心疼,还有一丝无能为力的愧疚,万千思绪冲击杂糅在一起,最终只能化作一丝无奈地叹息。
与此同时,锦市三院七楼普外科的一间病房里,李彩东拿着手机仍在犹豫不决。
他进医院第一天晚上做完手术,伤口疼得睡不着,他想要打电话找屠晓聊聊天,结果对方一直“不在服务区”,第二天再打,依旧未曾打通,他以为屠晓为了避开学校的搜查把电话卡拔了,于是便不再尝试。
结果今天却在直播间里听到了熟悉的地址与电话,他的第一反应是“信息泄露”,因为那地址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最好的朋友,他的好兄弟,好同桌,屠晓的家,而那串号码则是屠晓的妈妈的手机号,甚至现在就存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
但对方的态度过于坦然,丝毫不见心虚,脱口而出之后又惊讶懊悔的样子就像是不防备无意识说漏了嘴,仿佛正在安排后事的仙人掌就是这些信息的主人——屠晓本人?李彩东心中生出一个诡异的想法:难道屠晓是逃课去参加真人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