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任务对象变成通关外挂(121)
今年二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一本上线368人,二本上线605人,另外有两名同学通过自主招生分别进入了国家排名第一第二的大学,高三(1)班甚至取得了一本上线率百分之九十八的惊人成绩。
校长美滋滋地盯着成绩单,偷偷伸过脖子来跟钱尔白显摆,道:“小路啊,你看我们虽然名气不如三中,实力其实还是很强大的吧。”
钱尔白随意点了点头,不忍拆穿校长的幻想。他刚才通过卢六六已经知道了三中一本上线率为百分之五十,而二本上线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二,此时的三中校长已经准备好去省教育局接受表彰了。
会议结束,钱尔白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个学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学生们都在为了五天后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而马不停蹄争分夺秒地复习着,他原计划要与张鸣,陈冉两个孩子聊一聊,现在也只能暂时搁置了。想到许梦瑶做之前说的事,他不禁为陈冉深深地担忧着。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卢六六看清门口的人时,忍不住“咦”了一声。
钱尔白也有些意外,但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他道:“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面孔苍白,刘海偏长的男生走了进来,借着关门的动作,他从门边的镜子里偷看了钱尔白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眼中下意识带着习惯性的怯懦。
这人正是陈冉。这人竟是陈冉!
钱尔白放下手头的工作,看着男孩慢腾腾地走过来,然后站在桌前犹豫着措辞。
他没有出声催促,陈冉能够主动来找他已经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这个时候只需要耐心倾听就好,再多的反应可能就过了,反而会产生反作用。
过了好久,陈冉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钱尔白,道:“老师,我需要您的帮助……”
这些天里,他总是想起许梦瑶那天说的话,想着张鸣是不是真的还喜欢他,想着他的父亲是不是真的会失去理智。
他想把它当做一个女孩恶意的玩笑,但是当他发现张鸣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他的方向时,他动摇了。而真正让他不敢不将这些“无稽之谈”重视起来的直接推手,是两天前他父亲的那通电话。
当时他刚刚洗完澡回来,手机因为充电就放在宿舍里。他一进门便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拿起手机打开,果然发现有两通未接电话,都是来自他的父亲。他心中一紧,刚想拨回去,对面便打了过来,一接起来劈头盖脸便是一通咒骂,言辞之激烈全然不像一位父亲能说出口的话。
陈冉静静地等他骂完,然后道:“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往都是这样的流程,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管究竟是谁的错,他唯一需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道歉。
但这次显然没有那么顺利了,可能是生气儿子妄想脱离他的控制惹怒了他,也可能是今天工作不顺心,电话里的男人冷笑一声,说了一句话,令陈冉后背汗毛直竖,他说:“听说被折断翅膀的雏鹰会飞得更高,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挂掉电话,陈冉依旧浑身哆嗦,夜里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雏鹰,被人生生折断翅膀,丢下了山崖,他奋力地挥动着断掉的翅膀,却止不住下坠的趋势,他向山崖上看去,他的父亲眼中带着嘲讽和失望,嘴边沾着他翅膀上的血,冷冷地说:“原来是谣言啊,真遗憾。”
他在即将摔在山底之前终于从梦中惊醒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想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但曾经断过的右腿又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虽然是梦,但更像是一个预警。他真的害怕了。
他想找许梦瑶问清楚,但是许梦瑶突然生病了,已经被她的爸妈接回家了。她的同学说她那天无缘无故地晕倒了,醒来以后就失忆了,谁也不认得,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两个月以前。
他不相信,要来了许梦瑶的电话打过去,结果令他失望了,对方确实不记得他是谁,也不记得她有说过那些话,也就更加不知道他高三那年会发生什么事。
他有些绝望,看着面前清澈见底的尚学池,他甚至生出一种“水为什么不再深一点儿,这样跳下去的话就可以再也不用上来了”的想法。他一遍遍回想着许梦瑶说的话,企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终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路主任”。
这个人曾帮他挡过父亲的一脚,曾无数次地向他释放过善意,曾说过只要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去找他。
于是,他像溺水之人紧紧抱住了这根浮木,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路主任身上。虽然不知道对方能帮他多少,但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只能孤注一掷,因为即使失败也不会更糟糕了。
陈冉捧着钱尔白倒给他的一杯热水,将从童年开始到现在,十多年来所遭受的一切苦难断断续续地讲述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别人听,像是扒开伪装沉默与隐忍的外皮,又凿开厚厚的拿疼痛与谩骂铸造的冰冷的伤疤,露出那颗伤痕累累的内核,暴露在人前目光下。
他的声音起初平和冷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是渐渐地,他开始颤抖起来,眼中不再是麻木不仁,他缓缓握紧了拳,指甲紧紧扣着掌心的肉,他开始袒露自己的脆弱。在钱尔白温柔如尚学池水般包容接纳一切的目光中,他终于泣不成声,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这一刻,压抑了十多年的委屈与不甘终于爆发了。
钱尔白的内心其实并不像他表露出来的那样平静,他之前想过陈景峰可能会对陈冉施暴,但是却没想到一位父亲竟能丝毫不顾及血缘亲情,对待自己儿子比待仇人也不遑多让。
听着陈冉简单复述出来的那些画面,那些冰冷的话语,钱尔白都不敢去深想,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心里的暴躁。
卢六六担忧地看着他波动个不停的意识海,问道:“宿主,需要情绪梳理吗?”
钱尔白拒绝了,他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胸中戾气,把无声大哭的陈冉拉进怀里,抬手给这个可怜的孩子拍了拍背。想到自己建立“爱与和平”时定下的规矩,他突然觉得这是在强人所难,面对暴力事件还能保持冷静,那是圣人境界。
但规矩已经定下,必须严格遵守。救援会是为了帮助受害者得到最及时有效的保护,个人的情绪就必须放在一边,虽然很难,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是必要的前提。
陈冉发泄了一通,哭了一场,整个人比以往多了一丝生机。他看着路主任被自己的眼泪浸湿的西装,不由有些羞窘,他讷讷地道歉:“对不起,弄脏了老师的衣服。”
钱尔白不在意地把外套脱下来丢在沙发上,道:“不要紧,一件衣服罢了,你现在好过点了吗?”
陈冉咬着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积压了多年的负面情绪虽然得到了发泄,但是想到未来的黑暗他又重新陷入了焦虑。
钱尔白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你想过换一个监护人吗?”
陈冉猛地抬起头,看着钱尔白一脸震惊:“老师,你说什么?”
“你的妈妈自离开之后一直没有联系过你,也没有来看过你吗?”钱尔白问。
陈冉有些犹豫,半晌,他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钱尔白看着卢六六调查到的信息,心中叹息。一个是为了保护儿子被丈夫威胁永远不许私下与儿子见面的母亲,一个是以为被妈妈抛弃失去一切依靠只能认命地活在地.狱里的儿子,在这两个被蒙在鼓里的人中间夹着一个暴虐自私的骗子,形成了这出家庭的悲剧。
钱尔白不能直接告诉陈冉他妈妈的事,只能暗示他道:“那你有没有尝试着去联系过她呢?”
陈冉皱眉,继续摇头,他甚至都没有她的电话,怎么联系?但是路主任的话,唤起了他对母亲仅有的一丝记忆。
那是他三岁生日的时候,他的母亲抱着他吹灭了蜡烛,然后把一枚心形的吊坠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后来妈妈离开了,他的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某天发现他脖子上依旧带着那枚项链,怒吼着扯断了绳子扔出了窗外。他被吓坏了,也不敢哭,脖子被绳子磨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不一会儿就流下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