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仗犬势(231)
“等等,”司徒渺瞪大了眼睛,“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虽然在我的感受里度日如年,但这两件事确实是一周之内发生的。”从山竹说话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都把这当成一件值得调侃的趣事,“报社的记者不知道世纪之舞的主角和那部戏的作者是一个人,所以把它们当两条新闻写了。”
“这也太……哪有自己抢自己头条的?”司徒渺猛地激动起来,“这绝对是公关的失职,大失职!”
“不!”司徒渺打断他,“我是说现在就告诉他。”
“10点40分。”侯灵秀嘟囔着,专心撕开一颗润喉糖的包装,正准备扔进嘴里,却被山竹抢走。他生气地喊了一句:“喂!”
在店门口,司徒渺、郑韩尼和金刚说了再见,他们坐司徒渺经纪人的车离开,剩下应该步行回仓库的五人。
“不回。”侯灵秀没好气地回答。声音里有一种讨人喜欢的倔强。
尽管雁行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如无其事,但何已知还是注意到他眼神扫过自己时眼眶里的红色,不经意的走神和放在桌面上时不时神经性地抽搐的手指。
他的语气中带着安静,但是顽固的力量。
PVC早就说过他打算四五月退租,那时连高考都还没考呢。
“等你下次回来是——我想想,六个月以后?”PVC说。他看了看手表,又算了一下日期。“现在是3月,高考是六月,大学开学是9月……赶不赶得上仓库退租啊?”
“那就少一个苦力给我搬东西,真可惜。”PVC哀叹道。
“怎么可能赶得上?”高中生对艺术家的异想天开感到无语。
感受到空气中的温度,他恍然间想到,大概再有一两个月,流苏树的树苗就可以正常地自己生长,不再需要人照顾了。
但这样的日子马上要结束了。
“用不着期末考补考的人来说,”侯灵秀抱着手臂忍不住翻白眼,“我要是400多分都考不到就别活了。”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的手从雁行的肩膀滑到胳膊上,感觉着这一路的肌肉变得僵硬。
“今天不会的!我们可以打赌,谁先睡着谁明天去买早餐……”
“现在?”
“行啊。”PVC说。
司徒渺看了看几乎空掉的酒瓶,将瓶底的残渣倒进自己的酒杯中:“师哥,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半场香槟的意思,但你可以做好给丘教授庆祝提前退休的准备了……你必须得把这些事情告诉小符少。”
“秀秀明天几点的火车?”何已知穿上外套,没有系扣子。
他已经通过了蓟京美院的专业考试,之后只要高考达到本科线就可以了——这对于一些从小学画画的艺术生可能有点难度,但对侯灵秀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在女演员声色俱厉的逼迫下,何已知只能拿出手机,当场给符玉昆发了信息。
“马上立刻!”
他们凝视着彼此,雁行首先移开视线:“我说了不好。”
“那就更应该跟我去了。”
“反正都会睡着。”侯灵秀小声道。
山竹和侯灵秀现在还住在仓库里,雁行和何已知这几天也是——五个人,五条狗,两只猫,热闹但不拥挤地生活在钢筋铁皮和混凝土铸成的空旷仓库里,就像夏天的时候一样。
山竹用糖果中间的空隙吹出一声口哨。他说:“好好学习,别在阴沟里翻船。”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没有急着叫他回学校上课,而是让他跟他们一起去了戏剧节,又回蓟京待了几天。一直到了3月初。
在这期间,雁行叫来了服务员,把吃得差不多的盘子和桌面都收拾了,换上干净的烤盘。
何已知被她吓了一跳,让金刚把剩下的红酒递给她,“你冷静一点。我哪有什么公关?”
“直接去学校?还回家吗?”何已知接着问。
三月的蓟京,气温开始慢慢回升。
何已知并不意外。这也是他吃饭时如此想接近雁行的原因。
他们在讨论电影的时候,何已知慢慢走到雁行身边,试探地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还好吗?”他的真实意思其实是:你今天的状态如何?
“不好。”
大学生把圆孔型的糖果挂在舌尖,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这倒是实话。
打包好剩菜后,司徒渺结了帐,吃饱喝足的一桌人站起来离开。起身时纷纷发出吃太多的叹息。
“所以今天就是阿秀在仓库的最后一天。”山竹突然说,他托着下巴想了想,“那还是别睡觉了。我们通宵看电影吧。”
他把剩下的肉用很少的油和盐烤过,装进打包盒,让PVC他们带回去给几条狗。
“我会的。”何已知说,“他也找过我,只是还来不及和他见面——”
司徒渺亲自检查了信息内容和发送状态。因为她知道,一旦放过了何已知,他就会立马把这个事情抛到脑后。
何已知喊住向前走的三人,说他们两个晚点回来。
“这意味着主动放弃选片子的权力哦。”山竹警告他。
何已知笑着回答:“知道了。”
“你们回来的时候能带宵夜吗?”侯灵秀问。
PVC吃惊:“你还吃得下啊?”
“又不是现在马上吃。”
山竹帮侯灵秀说话:“他想吃就让他吃嘛,回学校就得吃食堂了……”
何已知带着雁行向他们的反方向走去:“我会记得的,但我不保证那时还有店铺开门。”
他们与三人组越行越远,直到山竹的最后一声尖叫消失在路口。
何已知没有让雁行开车,也没有去推轮椅,而是站在他的旁边,和他并排前行。
花间地的夜色从身边,用一种从未改变的方式慢慢滑过。既不静谧也不喧嚣,只是平淡的令人满足。
在大学的三年和离开后的两年里,何已知一直觉得蓟京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但是在这片未曾想过的区域里,他却找到了一些类似容身之所的感觉。
“你还能闻到花椒的味道吗?”他问雁行。
“早就闻不到了。”
何已知笑起来。
他似乎心情很好,摇晃着身体从雁行的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回左边,就像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
但无论闲逛到哪里,总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将他牵回到雁行身边。
“你不会喝醉了吧?”
“怎么可能?经过葡萄酒节,我已经对红酒有抗性了。”
雁行只希望他还能记得是自己在带路。
“符玉昆的电影已经开始选角了,计划下个月开拍。”何已知再一次绕回雁行的左边,“他问我们的狗能不能出演它们自己,因为很多动物的真实改编电影都会由本尊出演。但是肯定不是一只来演,会有很多替身,可能会有几十只边牧饰演Captain,几十只土狗饰演戈多……你觉得呢?要让它们去吗?”
“这有什么意义?”
“很好玩。”何已知说,“而且可以留下一些值得纪念的影像。”
“影像。”雁行假笑道,“你似乎有很多我的影像,我猜那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用来在我死后进行怀恋?”
何已知的呼吸短暂地停滞了一下。
在雁行状态好的时候,他的舌尖也从未离开过刻薄。
而当这人暴露出本性,他简直是一条毒蛇。
更让何已知绝望的是他被荷尔蒙控制的大脑。
当他将雁行和毒蛇联系起来,下一个闪过脑海的想法是,他有点怀念雁行的牙齿在他身上啃噬的感觉……那是一个应该打住的想法。
也许他的葡萄酒抗性还没有那么强。
他们继续前进了十分钟
何已知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