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烂梦(8)
“喂!我说了我不要!”听不懂人话么!
可他依旧固执:“等我,很快。”
第06章 你真是疯了
宋西川听不懂人话!
还这么固执!
我边踩着楼梯,肚子边不争气地咕咕叫,仿佛就是因为宋西川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那饿意就全全被激发出来了。
宋西川又走了,扔下一句话不管不顾地走了。这意味着我在接下来的至少半小时内无法睡觉,我得亮着灯坐在家里等他。
我承认我这人心软得很,也爱做表面客套。我做不到不管宋西川,自己一个人跑去睡大觉,然后让他拎着买回来的夜宵吃闭门羹,那我也太不厚道了。
虽然现在与宋西川毫无关系,但之前的情分,多少还是得顾着点。
我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脑子里却想着白天的工作,想着想着又不由得开始发呆。大约二十几分钟后,门口传来敲门声。
宋西川来回的速度很快,快得出乎我的意料。我撩了把头发,起身,踩着拖鞋走到门口。
一拉开门,他便把手中的塑料袋往前一递,那袋子随着主人动作的幅度而前后晃动,几下后才堪堪停住。
我低头飞快瞟了一眼,没伸手去接,沉默着把门拉大了些,往后退了两步。
我有意让宋西川进来小坐一会儿,可宋西川没这个意思。他看到我的动作后,只垂着眼,把塑料袋直接挂到我手上。
“早点睡。”他留下这话,转身就要走。
我提起塑料袋,双手拉开袋口往里面看了一眼,是一只透明的一次性餐盒,透过被水蒸气蒙湿的盒盖,我瞧见里面装着白花花的水饺。
嗯,水饺......
不仅是因为它是水饺,这包装也太令我熟悉,多年前的记忆一哄而入,没给我多余的思考空间。
抓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我从喉头里研磨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宋西川。”
而我眼前的楼道已然不见宋西川的身影,只能听见他皮鞋落地的声音。
那声音原本是很小的,却在我那声叫出口后戛然而止,紧接着又变得急促而愈演愈烈。
在他走上那拐角,落入我眼帘,与我视线相交时,便开口问我:“怎么了?”
他语气中含着一丝急切。
“进来坐坐吧,”我说得很轻,“暖一暖。”
宋西川很明显顿了顿,说“好”。
弯腰把客人穿的拖鞋从鞋柜中取出,放在宋西川脚边。以前穿的那些情侣拖鞋早就被我丢得一干二净,连渣都不剩。
做完这些后,我便没去管宋西川,转身把塑料袋放在餐桌上,从中取出餐盒。
揭开盒盖,被封住的香气瞬间四溢,充斥鼻腔,令人食欲大增。
在这气味的诱惑下,心情变得很好,一天的疲惫似乎也凭空消失。我勾起嘴角,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次性筷子掰开,随口问:“很香,什么馅的?”
宋西川应道:“肉三鲜。”
“哦,肉三鲜。”
我敛起笑容,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我夹起一个水饺,放在嘴边吹了吹,便一口咬住,嚼了几下,却是越嚼越慢,丝毫没有饿坏的人应有的狼吞虎咽。
猪肉,虾仁,鸡蛋。
是我最喜欢的口味,宋西川居然还记得。
我余光里出现宋西川的身影,他已经换好鞋,走到我身边。
“在哪儿买的?”我问他。
他说:“出小区右拐,原来的那一溜小摊。”
“蔡老伯的摊?”
“对,”宋西川笑了笑,“你不就喜欢吃他家的,嘴挑。”
闻言,我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嘴里还含着饺子,他也看向我,和我说慢点吃。
我选择性忽略了他之前那句略带调侃的话语,慨叹道:“他还有做啊,都六年多了。”
“卖得多,生意好,当然做了。”宋西川说。
我反驳他:“可是他年龄都很大了,七十几了吧。”
宋西川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反问:“等你到七老八十,你肯天天闲在家里?”
“那我不肯,”我马上接话,“我到时肯定还龙*虎猛的,多发展些业余爱好,打太极什么的,然后等着长命百岁。”
我笑嘻嘻地抛下这壮志豪言,下一秒后脑勺便一片温热——是宋西川的手覆上了我的头。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搞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就往前倾,想避开他的手。
我扭头瞪了眼宋西川,一句你干嘛脱口而出,宋西川却没回答我的话,他的手往前一动,轻轻拍了下我的后脑勺。
这动作可以理解为嘲讽,但此时却莫名像是一种安慰。因为宋西川的脸上没带着一丝笑意,他甚至连嘴唇都是抿着的。
“嗯,”宋西川顿了顿,“你会长命百岁。”
很奇怪,真的非常奇怪。
我登时察觉到一股浓烈的违和感。在我看来,宋西川不该是这副表情,也不该说这句话。
那他该是怎样的?
......不知道。
我想了好一阵,机械地吃下一个又一个的饺子,也找不出答案。
“何知,吃慢点。”
我缓过神,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傻不愣登站在桌边吃了这么久,全当那旁边的椅子是摆设,而宋西川也陪我站了这么久。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也吃点,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宋西川语气中隐隐带着嗤笑:“这就一份的量,你以前都能吃完。”
“……可是现在是当夜宵,吃太多不好消化,”我指了指旁边那张椅子,“你别站着了。”
宋西川顺从地坐下,眼睛往饺子上瞟,又抬头盯我,盯了好一会儿。
我疑惑地回盯他。
接着,宋西川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那你喂我。”
看了看除了餐盒便空无一物的桌面,我意识到问题所在。
随即面无表情地起身,去厨房拿了双干净的筷子,递到他手边,叫他自己吃。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只能听见隐约的咀嚼声。
我懒得去找话题,只想快点解决完这顿夜宵,送走这尊大佛。
而这一次,倒是宋西川先开了口。
他说:“我前面去蔡老伯的摊,他认出我了。他也许是把我们两个人当作一个人来记,因为以往我们都是一块去的。”
“嗯。”我心不在焉。
他又说:“他问我是不是给你带的,我说是,他就笑得很开心,说已经很久没看到我了。”
“可不久嘛。”我应。
他问:“你最近还有去他那边吃么?”
“很少。”我一日三餐多数是在环保局周边解决的,或者是在局里的员工食堂。
“改天我们一起。”
“不必了,”在宋西川这轮连番的回忆杀下,我很不悦,语气都因为不耐烦而重了些,“宋西川,年底了,你工作不忙吗,没必要抽出时间做无意义的事情吧。”
“这不是无意义的事情。”宋西川看着我。
我笑了笑:“那什么是?”
他答非所问:“我很肯定,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义的。”
有意义?能有什么意义?
我看出宋西川眼神中揣上的几抹认真,不由骂道:“......你真是疯了,宋西川。”
即使听到这样的话语,他却也丝毫不在乎,仿佛这些话于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饭。
“有可能,”宋西川应下了,“但这类似的话你也骂过我很多回,数都数不清,下次能不能换个有新意的?”
他低颌抬眼,眉梢一挑,用着平静的语调说着暧昧粘腻的话语:“比如说考虑一下,多夸夸我。”
手里的筷子不受控制地一抖。
这话真不像是能从宋西川嘴里听到的——前半句像在指责,后半句却突然撒起娇来,让人觉得奇怪又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