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烂梦(41)
然后他反问我:“为什么?”
我就说:“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闭眼回想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这对话是从何而起,又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感觉有人偷偷亲了我一下,嘴角突然就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睁开眼,就把小贼抓个正着。
宋西川没有吃惊,好像早就知道我在装睡。我拽着他的胳膊,想让他把我拉起来,结果他一用力,我就觉得浑身哪哪都疼。
“宋西川,”我嘶哑咧嘴一阵,控诉他,“叫你用力你还真那么用力啊。”
他瞥了我一眼,“我听你的话,你不开心?”
听我的话?
宋西川要真听我的话,就不会在我昨晚喊着停下的时候不为所动了!
我动了动疲惫的身子,发现自己被清理得很干净,躺着的也不是沙发,而是柔软的双人床,看来宋西川照顾得还挺周到。
“几点了?”我问。
宋西川说:“十点多了。”
我呆滞片刻,啊了一声:“还好不用上班。”
走到客厅,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这个沙发是否还坚挺,生怕它被压坏了。
“以前没少在这沙发上做过,现在担心什么?”宋西川看出我的意图,硬要说那么两句不顺我意的话。
看到沙发尾巴揉弄成一团的毛衣,昨晚的记忆就被唤醒。
我的天啊,昨天后来到底是做成个什么样了?
脸上火辣辣的,我指着沙发那团深色,面无表情说:“你自己处理干净,我就不怪你了。”
宋西川笑道:“那不是你的吗?”
“你管我的你的!你做就对了。”我拖着步子走到饭桌边,刚想问他早饭吃什么,结果猛地打了个喷嚏。
“靠。”再出口时,已经带上鼻音。
宋西川走过来,“怎么回事?”
“好像感冒了。”我搓了搓鼻子。
“体质这么不好,”宋西川皱眉,“你往年冬天也经常感冒,怎么还没学乖。”
其实有好好穿衣服的。从你走了之后,我也有穿很多,没让自己着凉。
“啊......本来昨天下午就有点了,”我幽幽地移过眼,“昨晚又和你乱搞,不感冒才怪。都怪你。”
“噢,怪我,”宋西川顺着我的话,悠哉道,“我会对你负责,好好照顾你。”
吃完饭,我想起来被遗忘在鞋架上的乌龟,就问宋西川放哪儿去了。
他和我说,放在阳台的沙盆里。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我去阳台晒太阳,看着那乌龟惬意的模样,我也开始觉得放松。
情事过后的疲惫会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感觉。说是疲惫,但我渴望的是疲惫下无法思考大脑放空的状态。
旁边土培的紫色风信子显眼得很,这是桂望送我的礼物,那天拿回家后,宋西川陪我一起把它种在土里,现在看来长势良好。
我在阳台坐了十来分钟,宋西川洗完碗后过来,叫我不要吹太多冷风,把我拉进了屋内。
“其实阳台很暖和。”我不乐意。
他说:“你感冒了。”
宋西川态度强硬,我只好跟他进去,过了会儿他突然问我:“想洗头吗?昨晚帮你洗了澡,没来得及洗头。”
“啊?哦,”我愣了愣,说,“可以。”
实话说,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样。
只是因为昨晚做了一场爱,好像我和宋西川之间的隔阂就被莫名打破不见,可能是被汗液冲刷掉了,也可能是被一声声“何知”和“西川”融化了。
宋西川甚至想亲自帮我洗头,我谢绝了。
只是感冒而已,要是这都让他帮我做,那我跟残废了有什么区别?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弯腰在面盆洗头,鼻子堵得厉害,腰也酸得很,洗的过程着实不太舒服。洗完后,我掖着湿漉漉的头发去找毛巾,噔噔噔路过书房,在衣柜前埋头找起来。
宋西川就是在这时替我精准地找到擦头发的毛巾,在我身后直接摁住我的头,将那毛巾盖在我头上,按压起来,力度刚好合适。
舒服啊。
“你不是开始工作了么?”我眯起眼。
“没有,”他说,“刚刚在看资讯。”
“什么资讯?”我又问。
“财经。”
“你好忙啊,”我看了他一眼,“怎么休息的时候不做点让自己放松的事?”
他掰回我的头,反问:“这不是正在做吗?”
“哈哈,”我配合着笑了两声,“你真会说笑。”
宋西川给我擦头,我就乖乖坐着给他擦。
坐着坐着我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猫,在柔顺的抚摸下昏昏欲睡。
阳光在我眼里变成琴弦,稍微一拨弄便能发出声响,像温柔的摇篮曲,像情人耳边的呢喃。
它是带着温度和明度的,是肉眼可以察觉的,也是相机可以拍摄的。
如果在重逢后的这几个月里挑一天用于纪念,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今天,因为今天让我体会到久违的放松、舒适、温暖和爱。
还有一个平和又温柔的宋西川,可以用来回忆很久的宋西川。
我窝在沙发上享受着他的吹头服务,把手机暗掉,稍微举起一点就能看到倒映在黑色屏幕中的宋西川,没笑,神情认真,好似在对待一件珍藏的宝器。
这从心底冒出的比喻来得突然又热烈,我试图用笑来掩饰内心的慌张和害怕。
“宋西川,”我偏过头看他,“还记不记得我上次给你吹头发?”
“嗯?”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哪次?”
“就一次啊——你喝醉酒淋了雨那次,”我提醒他,“之前都没给你吹过头,因为你老是说没必要,一点也不懂情趣。”
宋西川手没停,他淡淡说:“那以后都让你来吹。”
“我不是这个意思!”当我是保姆了是吧,宋西川这么聪明,怎么在这方面就这么迟钝?
“我的意思是,其实做这事儿很舒服,当然也要让你体会一次,”我笑了笑,“帮着吹头的人舒服,被照顾的人也舒服。只不过你估计不记得那感觉了。”
和宋西川在一起的那几年,同居前尚且不提,同居后宋西川也从没让我帮他吹过头发,我提过几次,他都拒绝了,理由是没必要在一件事上浪费两个人的时间。
但这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和喜欢的人相处的每分每秒都不是浪费时间。
我那晚看着闭眼的他,心里又柔软又坚硬,用石头无法凿开,却用双手就可以揉化。我看着他,觉得又烦人又心疼。
宋西川沉默片刻,说:“我记得。”
“好啊——你果然是装醉的吧,被我逮着了,”我笑眯眯地问他,“什么感觉啊?”
“我确实是醉了,”他嘴硬归嘴硬,还是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很温暖,我记得那种触感。其余的没办法形容,当时只觉得......”
“觉得什么?”
“很酸,很想你。”
“嗯……还有呢?”
“很难过……很爱你,”宋西川说,“很不容易。”
噢,很不容易啊。
是什么不容易?
隐隐想抓住些什么,但我的感觉不太真切,昏闷中不知怎么接话。
“吹完了。”宋西川告诉我。
耳边吹风机的声音消失,我奇迹般能听见两人小得不能再小的呼吸声。
他绕到我面前,借着拔插头的动作轻轻吻了我一下。触感非常柔软。
我睫毛扑闪,撩开眼皮,和他对视。
良久没有对话,最后是我打破沉默。
“西川,”我很慢很慢地说,“我们真的可以这样吗?”
“你说接吻么。”
宋西川抬起我的下巴,不容拒绝地撬开我唇齿。我往后躲,他就追上,直到将我完全压在沙发的靠背上,推搡着,然后问我“为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