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烂梦(18)
我收回视线,“我不要。”
“你要。”
“它扎了我的手。”我从医药箱里取出棉签。
宋西川耍无赖:“那是它不乖。”
我瞥了他一眼,继续上药,“而且都烂了。”
“是雨的问题,我去花店里买的时候......它还好好的,”宋西川的声音有点哑,“很漂亮,像你。”
我忽略他那句不走心的夸人话,随口问他:“你特意去花店里买花,送我吗?”
“......对,当然是送你的,”他沉默片刻,复又补充道,“我只给你一个人送过花。”
我没吭声。
直到我上完药,心情好上几分,才开口打趣:“你没给你妈送过康乃馨吗?”
宋西川撇开眼不看我,或许是酒精让他脑袋有些混乱,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驳:“......那是特定节日,不算数。”
“哦——特定节日,”我拉长尾音,“今天不是特定节日,为什么要送我花?”
“想送就送了......没有为什么。”
“驳回,想好再说。”今晚的宋西川,格外得乖,格外得听话,也格外得好套话。我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只见宋西川抬手盖住眼睛,遮住刺眼的白日灯,“同居申请。”
什么?
......他倒不如不要这么直白。
我没话说,就静静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而半晌过后,他悄悄抬头,从指缝中偷看我,被我逮个正着。
他心虚似的视线一转,抿唇问:“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我笑了笑,“等你清醒了再说。”
“我现在很清醒,”他开始为自己辩解,“其实我没有喝很多酒。”
“没喝很多酒?那你怎么会虚到进个门都能摔倒?”
宋西川此时要是给我来一句“我装的”,我保准把他直接拖到门口自生自灭。
我盯着手机看,想转移注意力。而宋西川却没了声儿,我转过头,见他偏过脸没对着我,一只手紧攥在胃部,隐隐倒吸凉气。
“胃还疼吗?”瞧这可怜样。
“疼,”他闷声说,“......再帮我倒杯水。”
我任劳任怨又给他送了杯水,递到他嘴边,他一下灌进去大半杯,摇头说不喝了,我就放回茶几上。
刚坐回沙发,猝不及防被宋西川从后揽住,抱了个满怀。
他的唇触在我裸露的皮肤上,额前的发丝惹得我直痒痒,环在我腰间的手就如他性格般强硬,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复又缩紧手臂,将我往他胸前靠。
我觉得宋西川身上很热,不是欲火焚身的热,就是单纯的湿热。
这种姿势很尴尬,我想偏头看他都看不到,而他想对我做什么都轻而易举。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松手。”
这像一个开关,当我就这么半轻不重地触碰后,宋西川就没了声响,没了动作,只是静静埋首,而我只觉得被他触碰到的皮肤又湿又热。
“......我骗你了。”半晌,他突然说。
我心一紧,“什么?”
“其实我没在西苑路租房。”
没在西苑路租房?
过往一个月在西苑路,在这所小区发生的种种,宋西川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都在我脑中如放电影般掠过。
我愣怔片刻,这才从中捕捉到奇怪的地方,而这奇怪的地方一经放大,便瞬间成了涛涛洪水,直淹没我的耳鼻,叫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我明白宋西川话里的意思,他是说,其实他没有搬过家,他一直在东庄路住着。他当时在药店和我说的话也只是个幌子。
而我回忆起次次在小区里偶遇宋西川的情景,原来那些“偶遇”并不是偶遇,是他专门针对我的蹲点,是他纠缠不休的明证。
我搞不懂这种“偶遇”对于他有什么意义,但种这刻意让我觉得心颤,甚至是心慌。
当一个控制欲如此之强的人做出这些事,尽管他的最终目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复合,但这过程无疑会压迫我的神经,让我觉得处处都是他,处处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但......我凭何让他来这样围着我转?
“我来小区,只是想看到你,”宋西川带着鼻音,语气也随之变得柔软,“离你近一些,我会安心。”
他说着,环在我腰间的手猛地一缩,我便被他扯过,听他在我耳边呢喃。
“我不能离你太远,我忍不了。”
一时之间,我分辨不清这股莫名的情绪来源于心慌还是心涩。
静下来后,更多只是无奈,无奈又好笑,倘若我能拥有让一个人对我如此执着不放的念头,那这毫无疑问也是我的一种魅力。
宋西川好可恶,宋西川又好可怜。
我承认我心软了,我真切地感觉到他在害怕,而这害怕从何而来,我无从得知。
“因为那场噩梦吗?”我问他。
“......”
“梦都是假的,”我轻声说,试图安抚他,“你可以试着吃点安神药,也许就不会做梦了。”
“我最近经常做噩梦,吃药没用,”宋西川沉默片刻,颤声道,“我觉得在你身边......是唯一解法。”
我呼出一口气,“你是铁了心一定要搬过来住?”
宋西川闷闷地说:“你就当我是普通合租的房客,我可以睡沙发。”
“等你明天彻底清醒了,再和我谈这些。”
我直起腰背,想从他怀中挣脱开来,许是宋西川知道今晚多说无益,就恹恹地松开了我。
碰了碰他的额头,还有点烧,我叫他再吃点退烧药,他拗上劲儿了,跟我说不想吃。
不想吃就不吃,谁惯着他。
“那你别说话了,好好睡一觉。”我早就困了,想溜进房间里睡觉。
结果他睁开眼,极快地抓住我的手,嘴里嘟嚷道:“那你别走......”
“我困了。”我垂眸道。
宋西川往沙发里一挤,展示性地为我空出一片位置,“你躺我旁边。”
“......”我哑口无言,“沙发太小了,躺不下。”
宋西川眯起眼,片刻后像个无赖似的说:“那去床上。”
第14章 残存的理智
最终,我拗不过宋西川,躺在他旁边睡了一晚。
临睡前,我明令禁止他睡觉时不要乱动,安置好他后,自己则缩在一侧,眼一闭,昏沉中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不知是不是受了宋西川的影响,我也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我站在一个巨大的时钟前,那时钟滴滴嗒嗒走个不停,秒针每次走动都引来震耳欲聋的声响,直击心肺。
我不知在这钟前站了多久,只觉得头脑嗡鸣,五脏六腑都被挤压,而面前蓦地显现出一条旋转楼梯,直通而上,我便顺着台阶一直往上跑,一直跑,一直跑,最后一脚踏空,坠落到地面。
没有痛觉,没有炸开的鲜血,没有五颜六色的晕眩,遥远地,我似乎又听到时针走动的声音,愈演愈烈,伴随着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黑暗的尽头仿佛被撕裂,眨眼间那光明覆盖了我,温柔得像庇护自己的孩子。
我眯起眼,转而恍惚间看到光点处坐着一个人,在朝我招手。
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朝那个方向走去,耳边的嘀嗒声逐渐减弱,被机械式的滴滴声取代。
滴,滴,滴,滴,滴——
我就这么突兀地惊醒,半夜的睁眼总是在强撑酸涩,手脚无力,动也动不了。
觉得自己被牢笼禁锢,但很快又陷入沉睡。
醒来时,我睁眼便正对着一个男人裹挟衣物但略带起伏的胸口,视线上移,映入眼帘的是宋西川那张俊脸。
这清晨的刺激来得太快,我浑身一僵,下一秒就想往外退。
还好,我的手还妥妥待在自己胸前,而没有对对方搂搂抱抱,说明我不是主动靠近他的,只要我安安全全退出来并不惊醒他,就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