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烂梦(24)
我就说,桂望店里的包装清一色都很有他的风格,正常来说我不会认不出来,除非他出了新款。
我抿了抿唇,问他:“你还记得宋西川吗?”
“记得,他不是你前男友么,”桂望理所当然地说,“虽然你和他分了很久,但中途你的感情史没什么新消息,只是一个名字,我当然记得住。”
“......我的意思是,”我想着该如何向桂望形容我的问题,“如果他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认得出他吗?”
“认得出吧,他几年前也经常来我店里,”桂望看着他的花,“成年人的五官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变化,虽然我现在有些想不起来,但他要是在我面前站着,我肯定能认出来。”
“啊,也对,”我试探着问,“你见过他吗,最近。”
“没有。”桂望回答得很干脆。
我缩小了范围,再一次问:“过年的时候。”
“快复班那几天,我确实在店里,但我没看到过他,”桂望摸着下巴,很认真地回忆,旋即又突然拧眉道,“你是和他还有联系吗?”
“说来话长,最近确实和他的关系搞得一团糟,而且......”我垂眸拨弄着手里的满天星,洁白的花惹人怜爱,但我却提不起好好欣赏的兴致,“很乱,我也搞不懂。”
“那就顺其自然吧。”
我抬头,对上桂望那双温和水润的眸子,他的声音天生带有一种安稳人心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皑皑白雪。
我当然明白,我和宋西川之间哪是一朝一日就能理清的——关系事小,感情事大。
我不知道宋西川是否站在高台俯视我,看着我诚惶诚恐畏畏缩缩,他这些日子展现出的他,虽然有时会产生难以控制的情绪波动,但大多时候可运筹帷幄得很。
我既然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思,那是应该顺其自然。
但我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里听到别人如此温和地劝说我又是一回事,他人于我的建议,更能让我焦躁的内心平复下来,坚定自己的选择。
“说得也是。”我应道。
桂望微微一笑,似乎还有话想对我说,但随之而来的推门声夹着风铃响,将他的注意力全吸引了去。
他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眉眼便全然弯翘起来,他站着没动,只开口说:“你来了。”
“抱歉,有点迟了。”
我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是一位穿着很英伦风的男性,浅咖色的衬衫搭配中长款风衣,西装裤加高定皮鞋,走路生风,气质儒雅。
他的视线稍在我身上顿留,朝桂望道:“哦,有客人?”
“是客人,也是我的好朋友,何知,”桂望介绍完我,又向我介绍对方,“这是我先生,钟庆云。”
对方身上的气场让我顺口就道:“钟先生,你好。”
钟庆云笑了笑,这一笑倒让他眉眼添了几分小张扬,他摆了摆手,“既然都是朋友,不用叫得这么生涩,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好。”我点头。
他注意到我手里的花,摸了摸下巴,“满天星?你是要送人吗?”
我嘴角一抽,不愧是一对,连问出的问题都和桂望的一模一样。
“不送人,用来做干花的。”我又把先前的话答了一遍。
“满天星的花语,思念,默默无声的爱,”钟庆云脚一踏,朝桂望近了一步,顺手轻搭上桂望的肩膀,“我以为你是要送给你的喜欢的人。”
我皱了皱眉,“我没有喜欢的人。”
第19章 送佛送到西
“并不是每一束花都会有意义。”我说。
“当然,”钟庆云歪了歪头,不置可否,“你收到过红玫瑰吗?”
我愣了愣,没想到钟庆云会突然问出这种略有些冒犯的问题,但从他的语气和表现来看,他似乎真的是随口问出的。
照理说钟庆云和我根本不熟,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可这个问题明显带有几分考量人情史的意味,我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庆云。”桂望抓了抓钟庆云的手,偏头皱着眉,似乎在用眼神示意对方不要继续问了。
钟庆云揉了揉桂望的头,安抚性和他说:“没事。”
“这问题是有一点奇怪,但我只是字面意思,”钟庆云转过头,眼神在我面庞徘徊,似乎在描摹我的五官,又自顾自点点头,“因为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我觉得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我说。
他笑着反问:“也不一定是要通过本人,也许是某一张照片呢?”
照片?
关于照片,我只能想到,“集体合照?”
“不是,当然是个人照。”
钟庆云旋即问起桂望:“你还记得大年初六那天晚上,我来店里买了一枝玫瑰吗?”
“嗯,是你买的,”桂望抿了抿唇,“你说是替朋友买的。”
“对,我是替朋友买的,我朋友当时坐在我车上,喝了酒,感觉随时要晕过去,”钟庆云瞥了我一眼,略带几分隐秘的探究和戏谑,“但他还记得要去的地方,还惦念着要买一枝玫瑰,我看他平时清冷孤傲得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样。”
他琢磨着,顿了顿,“还挺新奇。”
桂望又说:“那天晚上雨很大。”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在酒吧里滴酒未沾,就先碰到他,雨天打车不方便,只能顺手带上了,”钟庆云笑了笑,“他很明显是为情所困,我问他怎么了,他又支吾半天说不明白,我就问他要去哪,他报地址时倒清晰得很,但那又不是他家。”
“他住在东庄路,却报了西苑路的地址,”钟庆云明明是看着桂望,嘴里的话却分明像是在对我说的,“我猜他是要去见那个让他喝了这么多酒的人,但这涉及到隐私,我没问。”
桂望又拽了拽钟庆云的袖子,“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都是你朋友的私事,别往外说了吧。”
“桂望,这哪是‘往外说’?”钟庆云将视线轻飘飘一移,稳稳落在我身上,“但是我带他出酒吧时,他钱包不小心掉了,面朝下摊开,我拿起来的时候——你猜我看到谁的照片了?”
我被他盯得有些无所适从,艰难地张了张嘴:“......我的?”
钟庆云和桂望,就像搁这儿唱双簧似的,你一言我一语,钟庆云片刻间就把话给说清楚了。
他没有明指,可一句句下来,我怎么可能意识不到,他口中说的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宋西川。
钟庆云问我有没有收到过玫瑰,无非就是想侧面确认一下,我是不是宋西川钱包里夹着的照片上的人,但无论我说有或是没有,都挡不住他接下来倒水似的话语。
我不知道他和宋西川熟悉到怎样的程度,也不知道宋西川是否和他提起过何知这个人,但据宋西川那晚的种种表现来看,钟庆云也许是不爽自己的朋友受到如此的对待,又或是惊讶于到底是怎样的人会将宋西川逼成那样。
再者,他可能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心里憋不住话。
“一张证件照,”钟庆云比了个大小,转眼又调侃道,“你刚刚说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宋西川果然是在单相思啊。”
“呃......”我撇开视线,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宋西川?”桂望倒是忍不住不开口,他转向我,用他自以为钟庆云听不到的音量轻声问,“何知,你前男友?”
我点了点头。
确实是他,不是重名,如假包换。
桂望恍然大悟:“你刚刚问我有没有见过宋西川,是想问这件事?”
我难为情地又点了点头。
“关系这么复杂,”桂望的声儿全被钟庆云听了去,他毫不留情地慨叹道,“哦,原来宋西川也不完全是单相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