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烂梦(47)
“爱不爱我?”
……
……
“如果爱我,就答应。”
他用力撞了我一下。
“答应我别走。”
揪着他的头发。
我浑浑噩噩地想。
我明明那么爱他,怎么会走呢。
他这话说得,仿若我已经把他抛弃了成千上万遍似的,一碰就碎。
*
睁开眼,是暗黑的天花板。
我累得动都不想动。很明显现在是凌晨,而先前的全是一场梦,荒唐至极。
我呼出一口气,重新闭上眼,觉得眼角不太舒服,手一抹才发现全是泪水。
不至于吧……
“你哭了。”
宋西川的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我被吓了一跳。
“……你没睡!?”我转过头去看他,黑暗中他的五官模糊得很,眼睛却亮得可怕。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问:“做噩梦了?”
“没有。”我回答。
“噢,”他也迷瞪瞪地应,把头靠在我肩旁,手穿过被褥,抵达我的腰侧,圈了起来,将我拉近,像是没话找话般,“那哭什么。”
我总不可能说是被他弄哭的,也不能说是因为他在我耳边的那些话哭的,其实我都不知道原因,只当是自然反应。
“不知道,”我说,“想起了一些事。”而那些事被我自己杜撰出奇怪的走向,半真半假。
我说完这话后,宋西川就再也没应了,他的呼吸逐渐变缓,我的意识随之重新昏沉,陷入黑暗。
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才发现宋西川还是会做噩梦。他骗我,即使躺在我身边,他也还是会在半夜惊醒。
*
搬家隔日,我和宋西川去租房里整理一些零散的东西,里里外外做了一遍卫生,该带的东西全部带走。
这里马上会成为其他人临时的家。
临走时,是我关的门,也是我反锁的门。
也许是我面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可我自己实在没有察觉,宋西川他突然问我,是不是舍不得。
我看了几眼,说,没有舍不得。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我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笑着说。
他追上我,狭小的楼梯间硬是要和我挤在同侧走,也不怕自己的黑外套被墙壁上的灰弄脏。
“你看上去很开心。”宋西川说。
“有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那是开心给你看的。”
他却皱眉,说:“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装作这样。”
我看着他,说“哦”,一直到走下楼道的最后一层台阶,踏在水泥地上,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有着落的。
“其实我真没有不开心,”我幽幽地说,就是想呛他一下,“比起当时站在窗户边看你拉着行李箱走远……现在站在你身边看着你帮我拉行李箱离开,完全就是两种心情。”
宋西川的嘴唇抿住又松开,他语塞,最后只说:“以后不会了。”
我耸耸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手往宋西川送夜宵那晚坐过的长椅一指,打趣着问他:“欸,你当时到底为什么想出个那么蹩脚的理由,你是真担心我没吃饭,还是就想见我啊?”
现在已然是五月份,没有当时刺骨的寒风,宋西川穿着的也不是厚皮衣,只是一件薄薄的长风衣,他一只手揣在兜里,眉目中也没了那晚挣扎混乱的疲态。
宋西川像摸小孩似的摸我的头,说:“担心你大过于想见你,但只有见到你我才不会害怕。”
他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往停车处走。
手心很温暖,我听到他接着说。
“看到你的时候,冷也不觉得冷了。实际上这点时间我根本不觉得长,在医院里陪护你的时候,经……”他侧眸看我,“偶尔会整个半夜睡不着觉,就一直看着你,打发时间。”
他想说的也许是“经常”,但他既然改口了,我就当做没听见,硬憋下心里涌现出的酸涩,转头又和他笑起来:“看我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啊?”
宋西川看着我的眼睛,蓦地一笑,无奈摇头。
“就是想多看看你,顺便打发时间。”他这样说。
第38章 会好起来的
那天最后,我忍不得让宋西川一个人唱独角戏,于是和他保证:“以后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宋西川若有所思,“是吗。”
“是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开始挖苦他,“要骗也是你骗我得多,要不你现在把以前骗过我的事儿全抖出来,我就考虑考虑放过你。”
宋西川左右一想,倒真说起来:“高二分班那会儿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高一我就见过你,开学时你拖着行李箱,那时候下雨,你裤腿上全是泥点子,我不小心和你顺路,跟在后面听你从校门口骂到了宿舍楼。”
“这么久远!?”我一惊,“你怎么总挑我狼狈样儿看呢?当时雨那么大,你又不住宿,两手空空,怎么不帮我提一下袋子?”
宋西川暗讽道:“我又不像你,那么乐于助人。”
好吧。我是这样的,乐于助人,助到后来自己收不了场,都是常有的事。
宋西川又说:“还有,你蹲在学校花池边和一群男生抓青蛙,搞得那天晚自习三分之一的人都探出窗看热闹。”
我嘴都要合不拢:“这也被你发现了!?你也探出头看热闹了?天那么黑,你还能认出我啊?”
“没有看热闹,在看题,”宋西川笑了笑,“下课的时去办公室找老师,看到段长在训你们,三言两语,听出来的。”
“离谱……”
“后来去宿舍楼找同学的时候碰着你一回,你从宿舍里冲出来差点撞到我,撂了一句不好意思就跑进厕所,你赶着投胎么?”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对于我和宋西川的信息差感到一丝羞愧,“我高一的时候确实不太沉稳,走廊差点撞到的人多了去了,不记得谁跟谁了……至少在同班前,我对你确实没什么印象。”
“这不重要,何知,”宋西川看上去毫不介意,“我只是想说,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就觉得你很不错。”
我一听,琢磨出几分味道,眼珠子滴溜一转,乐呵着说:“早就看上我了是吧。这都让你舍不得放下脸来追我,硬要明里暗里撩我,想把我掰弯啊?”
宋西川耸肩,“事实证明成功了。你以后和别人提起,就可以改口说是我追你的了。”
我说:“我无所谓这个,谁追的谁,没有区别。”
没有任何一条确切的信息表明,追人的那方就更认真,也没有任何人说过,提出分手的人绝情,被分手的那方就更深情。
话锋一转,我追上他的步子,又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
“没和你同班前,一直以为你是个学渣,”宋西川嘴上毫不留情,我瞪他,他睥我,“这么看我做什么?结合之前你的种种行为,你简直太像年级垫底的了。”
我做惊讶状:“我的天啊,宋西川!你对另一半要求那么低吗?我是垫底你还喜欢我啊?”
“那叫好感,不叫喜欢。”宋西川说。
我笑道:“那你还分得蛮清楚的。”
“我对自己感情一向辨别得很清楚,”宋西川淡淡道,“……当然偶尔也有失误的时候。”
“什么时候?”我的兴趣被挑起来了。
“喜欢上你,比我预期得要早,”宋西川顿了顿,“应该说,在你正式开始追我前,就喜欢你了。”
在走到停车坪的几十米中,宋西川很形象地为我描述了他高中时对我朦胧的感觉,听得我面红耳赤。
他说我眼睛很亮,唇形很美,笑起来是内敛的张扬,像夏日洒下的水珠般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