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96)
“怎么可能,你现在和十年前有什么区别,”哪怕知道是玩笑,余煦在这些问题上还是会很较真,闻言就坐直了些,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道,“而且,妹妹,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全部的、完整的你,我会喜欢一切你愿意展现出来让我看到的部分,也会始终对那些还没能了解到的部分充满期待。”
明明是过分完满、很理想化的话,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会变得很真诚,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何况他说的也是实话——余昧的骨相挂得住皮相,五官定型之后长相的确没怎么再变过,最近的演唱会生图放出来,还是让人看不出年龄,怀疑是几年前的照片。
如果只看这张脸,眼前的人似乎和视频画面里也没什么区别。
但总有些东西在变,比如整个人的气场,还有台风。
近几年他的演出风格渐渐固定下来,一直是清冷又华丽、让人挪不开眼的风格,存在感很强,也足够游刃有余——早年却还很不相同,一度有过并不那么适应舞台、堪称青涩的时期。
大概就是这个视频里的这几年。
很难找出一个具体的词语去形容当时的他,因为在十七八岁的那几年里,他整个人都像一个透明的矛盾体,脆弱又坚韧,柔软又锋利,站在台上握话筒的手都会抖,一开口却能将所有人注意力拉回舞台中央。
像旧电影里曝光的某一帧,碎玻璃边缘转瞬而逝的流光——粉丝口中的“少年感天花板”,一株被催熟的仿生花。
这种矛盾感来源于他对舞台的排斥,和凌驾于这种排斥之上的、无可挑剔的音乐造诣,他自己心知肚明,粉丝也未必看不出来。
后来在某一年的综艺节目上,主持人问到相关的问题,他开玩笑似的回答过一次,说自己像被老天爷赏饭吃,却食物过敏。
视频很快发了过来,向蝶给了他一个链接,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要按年月分类的录像文件——因为是内部的工作文件,视频都是整场的固定机位,也没有经过后期剪辑或是修音。
“Echo的演唱会,因为涉及到很多不同的乐器,录音和录像一般是分开的,后期再合轨,当然也会修音,”余昧指了指那些录像文件,道,“这两年可能还好,刚出道的时候我还不适应舞台,唱歌的时候连气息都藏不住,吉他还会弹错音,等会你要是听到了……”
但余煦显然不会在意这些——其实也没什么能在意的余地,因为余昧的生唱实在是太稳了,哪怕是十年前,哪怕是未修音,他依然表现得很稳定,看不出一点破绽,和CD里的也无甚区别。
只是嗓音比现在更清澈,没有那么多纯熟的技巧,也不会刻意收敛锋芒,干干净净的,像雾里一道存在感鲜明的清光。
反而是许观珏,毕竟是靠脸和家里砸钱出的道,那时候唱歌还是白嗓,缺点都暴露得很明显,在跑调的边缘徘徊。
余煦其实很想跳过他的部分,又碍于是单人特写的视角,不想错过画面里任何一帧的余昧,只能不甘不愿地听下去,在心里手动屏蔽许观珏的声音。
但画面中央的人还是很好看,尤其是从这个角度拍过去,能很清晰地捕捉到他的每一个动作细节。
自己不唱时略微垂下的眼睫,开口前滑动的喉结,舞台灯落下时发梢细碎的反光,弹琴时掠过琴键的尾戒,颈侧的汗珠,还有眼底大片五彩斑斓的应援灯。
那时的余昧似乎比现在更单薄,又和那个站在孤儿院围栏外的少年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穿着表演服,看不出肩膀本身的轮廓,只是站在偌大的舞台上、被灯光拉出那样长的一道投影,就还是显得有些孤独,给人一种单薄的错觉。
余煦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转头去看身边的人,觉得自己应该收回之前说的话——眼前这个靠在沙发里、晃着毛毯边角逗猫玩的余昧显然比舞台上真实得多。
像又不像,侧脸轮廓还是能重叠,眼里却多了很多柔软的、不那么冰冷的东西。
一首歌还没放完,音乐就突兀地停了。余昧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下一秒就被揽进一个同样莫名其妙的拥抱里。
“怎么了?”
余煦摇了摇头,牵住他的手,几乎把那只清瘦的、指尖带茧的手完全裹进自己手掌里,像是这样就能跨越时空、去握住十年前舞台上那个少年的手,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孤独。
“哥哥,等你退圈之后,我想把你的每场演唱会、每个舞台都看一遍,”沉默良久,他才轻声道,“但是现在就不看了……我会心疼。”
话音闷闷地落在耳边,就让余昧怔了怔,心口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扫过,漫开一种同样柔软的暖意来。
“好,”他并不太想看自己以前的视频,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口,“以后陪你看。”
小狗点了点头,又抬头来亲他,温温柔柔的吻落在下巴上,又一点一点蹭到唇角——是在那个视频里、舞台灯恰好掠过的一小片皮肤。
大概不满原本逗弄着它的玩具停了下来,小蘑“咪”了一身,熟练地跳上沙发又窝到余昧腿上,庞大的身体存在感很强,成功打破了将将成型的暧昧。
“对了,还有个事,”余煦失笑,退开一点给猫让位置,顺手挠了挠它的下巴,道,“昨天……我爸在微信上问我,最近有没有时间见一面,或者一起过年。”
答应过陪他一起见父母,余昧也没打算食言,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日程,便点了点头:“嗯,我都可以,你怎么想?”
“我其实……倒也不排斥和他们见面,这个随时都可以,等过两天比完赛,这个寒假我就没什么事了。”余煦轻声说,“但还是想和你一起过年,就我们两个人。”
余昧想了想,提议道:“那就等你比赛结束,趁年前回去一趟吧,反正之前也说了,要回N市那边看看,过年了再回来——不回也行,在那边住几天,不和他们一起,就当是旅游了。”
余煦迟疑道:“那你的工作……”
“都推到年后了,”余昧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平常地说,“也是,之前好像没和你具体说过——除了一些之前推不掉的工作,别的我都推到过年之后了,这段时间我什么事也没有,专心在家陪你。”
其实类似的话他之前就说过,但当红顶流能无病无伤地在家待一个月,显然很不合常理,余煦那时候大概也没信。
余煦似乎愣了一下,眼里的笑意才晃了晃,又很快被担忧取代:“那你之后岂不是会更忙……”
“也没那么忙,毕竟还要巡演,不会给我排太多其他工作,而且我今年什么长期合作都没签,之后也不打算签了,”余昧没想到他更关心这个,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高兴吗?”
下一秒就被搂进熟悉的怀抱里,余煦感激似的亲了亲他侧颈,轻声道:“高兴的,怎么会不高兴。”
毕竟,和余昧谈恋爱,是一件比想象中更真实、更能感受到偏爱——或者说幸福感——的事。
作者有话说:
最近会开始补之前落下的更新
第96章 视频
几天后余煦出门去参加比赛,他们学校统一订了宾馆,以参赛队伍为单位封闭管理,比赛期间不能对外联系,当然也不能出房间。
“幸好只有三天,”比赛前一晚和队友讨论完,他还是给余昧打了个电话,离不开似的,“要是再久一点,我肯定受不了……其实三天也有点儿长。”
他不在,家里就只剩下一人一猫,余昧也没什么事做,正在给自己热牛奶,闻言就笑了笑,哄小孩子似的哄他:“好了,专心比赛,三天很快就过去了——以前一年都未必能见一面,也没见你那么舍不得。”“以前是以前,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嘛……”何况是确认关系之后第一次分开这么久,连一点联系的机会都没有,也太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