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33)
见他还想问下去,余昧闭了闭眼,伸手把他勾下来,膝盖蹭上他腰侧,轻声问他:“你想在床上聊别人吗?”
——那一刻他心知肚明,自己是清醒的。
就像他清醒地知道不该和余煦做到这一步,却还是被生理本能驱使,情不自禁。
大概爱就是情不自禁,明知故犯,清醒着走入迷途。
年轻人不知轻重,很用力地亲他,也没什么技巧,只让他觉得烫,被那种亲昵而直白的烫渐渐侵占,到最后说不出话,呼吸急促,一眨眼就有生理性的眼泪落下来。
他就这么丢人地,被一个吻弄得狼狈不堪。
神志再次开始模糊的时候,他环着余煦的肩膀,吮吻浓郁的牛奶味道,一边迷迷糊糊地想,似乎该找个机会和他谈一谈,坦白自己一心寻死的念头了。
第二天余昧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第一反应是觉得痛,头痛,颈后那块腺体的位置也隐隐作痛,整个人像被拆散过一遍又重装起来,眼眶酸得厉害。
他对昨晚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沙发边那盏昏黄的落地灯,猫尾巴毛茸茸地扫过他小腿,钝钝地痒。
余煦倒是很温柔,吻他的方式很虔诚,从眉心到指尖,像侍弄一件金贵的展品,到后来干脆是予取予求,生怕弄疼他似的。
他们好几次对视,他在那双澄黑的眼睛里看见渴求,看见某种求而不得的苦楚,还有痴缠的爱意——比爱意更磨人。
他当然看得一清二楚——哪怕只是一个吻,他都不能装作无事发生。
他靠在床头缓了缓,听见楼下厨房里传来碗筷磕碰的模糊动静,心情有些复杂,过了很久才睁眼去看时间。
九点半。
手机下压了一张纸,工工整整地写着几行字,是余煦的笔迹。
先给他道了歉,说昨晚最好的解决方法应该是联系他的医生,然后条分缕析地列举了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太晚了,不想让其他人看到那时的他,还有自己的私心作祟。
最后让他不用有负担,抑制剂对身体不好,临时标记久了效果也会变得不稳定,“以后可以用我,我求之不得的”。
余昧一字一句地看完了,放下那张纸,揉了揉眉心。
——余煦在这种时候总是理智得反常,会替他找好所有借口,让原本不太合理的事变得情有可原。
却又很诚恳,私心也明晃晃地摆出来,反而让人无从拒绝。
他叹了口气,暂时不打算跟余煦讨论“以后”要用什么——他还有其他话要说。
算是风险预警。
-
余煦在客厅,蹲在猫碗前数给猫吃的冻干。
他穿了一件宽松的浅色卫衣,袖子有点儿长了,垂下来半遮住手,背影人畜无害,看起来很乖。
听到余昧下楼的动静,他顿了顿,给猫放完饭才起身,脸上带着惯常柔和的笑:“你醒啦,那我去做早餐,食材都备好了,很快。”
余昧对上他的视线,觉得一旦陷进那种温暖的氛围里,有些话又要说不出口了,就摇了摇头,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神情有些严肃。
余煦愣了一下,以为他还在生气,先自顾自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才磨磨蹭蹭地走过去——走之前没忘了把猫抱回窝里,怕殃及无辜。
他不安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搓捻布料,卫衣绳、裤沿,或者衣摆和袖口。
余昧看着他快把衣角搓出花,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逼他跟自己对视,语气平常地问他:“喜欢我吗?”
问得没头没尾,甚至有点儿莫名其妙。
但余煦不会对他说谎,还是点了点头,实话实说:“喜欢。”
余昧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
“那如果,”他收回手,坐直了些,面无表情地问,“——如果我打算自杀,等一年后合同到期就去死,你还求之不得吗?”
他很少这么冷着脸和余煦说话,甚至有点儿故意激他的意思,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也许只想让余煦做好心理准备,一个可能会失去他、永远也得不到回应的心理准备。
又或者是在求救。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想知道余煦的真实反应的——如果听完这些话,余煦还能像平时一样保持平静,无条件地接受,他大概会有些失望。
作者有话说:
试试
第30章 “留不住”
“如果我打算自杀,等一年后合同到期就去死,你还求之不得吗?”
余煦没说话,视线停在他的手臂附近,过了很久才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很用力,关节都泛了白。
“哥哥……”他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好像突然就哑了,鼻音很重,“余昧。”
——他不是没想过。
一起住了这么久,他其实多少能感觉到余昧对生活兴趣缺缺,也没什么在意的事,淡漠得有些反常。
他以为余昧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娱乐圈,私下的生活又太单调,才会找不到感兴趣的事,就一直明里暗里地往家里搬东西,试图让这个空间不那么单调,至少余昧在家时会放松一些。
他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不敢想。
然而现在余昧就坐在他面前,平静又明确地说出来,一句话将那些悬而不决的答案砌死了——尘埃落定,他突然有些绝望。
不同于走失或是寻亲无果的绝望。
是得而复失,是留不住。
余昧看着他眼眶都红了,心口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戳了一下,有些不忍,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就突然被他抓着手腕拉起来,半牵半拽磕磕绊绊地穿过客厅,推进了次卧里。
余煦反手锁了门,把他推到自己床边坐下,然后半跪在他腿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红着眼眶,目光偏执得发烫,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很矛盾。
信息素也溢出来,像煮沸的牛奶,甜得发腻,很快充满了整个房间,带来浓郁的窒息感——刚经历过被迫发情的身体有些受不了,余昧皱了皱眉,冷声道:“松手。”
余煦却难得不听话——似乎也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了——执拗地环着他的腰,声音嘀嘀咕咕地从他衣服里传出来,闷着哭腔:“别走……我爱你,别走,求你了……”
余昧受不了他这副模样,知道这样下去没法交流,还是狠下心,扳着肩膀把人推开了:“再这样就不要你了。”
像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死穴,余煦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居然真的乖乖安静下来。
余昧等了一会儿,看他的目光不那么混乱、似乎能听进去话了,才伸手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缓着语气道:“我不是自甘堕落,想逃避或是怎么样,只是单纯地觉得,我可能没有非活着不可的理由——告诉你也不是想让你难受,只是觉得你有知情权,或者说选择未来的权利,如果你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可以及时止损。”
余煦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再抬头时眼睛里已经蓄了一包泪,又不敢落下来,看起来无措又可怜,像快要被抛弃的小动物。
就无端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余煦那天,在孤儿院,他和院长商量好了要资助余煦,却还暂时不能把人带走。
离开前余煦站在门口送他走,手里捏着他给的糖舍不得吃,鹿一样的眼睛里蒙着水光,湿漉漉的,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怔了怔,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泛出连绵的痛来。
“那我呢?”余煦吸了吸鼻子,想来牵他的手,这次却没了那种疯魔似的执拗,顿在空中迟疑了很久,最后只是轻轻勾住了他的袖口,好像做好了被他挣开的准备。
“那我呢……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了的……”
那一刻他其实有些动摇了。
如果只想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其实是很容易的——比如不想看余煦哭。
他垂下眼,看着那根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无言良久,选择了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安抚对方,顺便终止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