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74)
“是不是发烧了?”余煦随手开了盏床头灯,凑过来摸摸他的额头,神情就凝重几分,“有点儿烫……我去给你拿温度计。”
他点点头,开口才发现喉咙哽得厉害,发声都困难,只能安静地躺回床里,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挡住眼前的光。
可惜没过多久,被子角就被人掀开了,余煦哄小朋友似的把他抱起来坐好,让他张嘴含着温度计,又折回去替他倒了杯温水,才忧心忡忡地坐回床边:“怎么突然就感冒了,白天是不是淋雨了?”
猜得还挺准。
余昧不想和他细说,就含着温度计装聋作哑,三分钟到了才不得不开口,模棱两可地说:“可能是室内外温差太大,吹了点风。”
余煦听着他发哑的声音就心疼,也不敢让他说话了,看着温度计上快延伸到39度的水银柱,叹了口气,起身去给他找药和退烧贴。
“明天不许去工作了,”走之前还替他拢了拢被子,话里难得带上几分强硬,“我会联系你的私人医生,睡醒之后就去看看。”
余昧看着他跑进跑出的周到程度,突然觉得自己之前也挺过分的,避嫌不照顾人就算了,还丢下对方独自出去应酬——余煦明明比他小了快十岁,现在看起来,却反而比他可靠得多。
这些话他当然不可能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想着想着思绪又昏沉起来,嫌冷,整个人就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余煦回来的时候,看到他都快缩回被子里了,就低下身抱了抱他,语气还是像哄小孩:“先把药吃了好不好,乖。”
听到这句话从比他小八岁的人嘴里说出来,几乎让余昧产生了一瞬的错乱感,然而会这样和他说话的人实在太少,哪怕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也让他怔了怔,心口塌下柔软的一块。
他闷着鼻音“嗯”了一声,就着余煦的手吃完药,心底那点强撑的本能也松懈下来,反而更难受了,鬼使神差地伸了伸手,自己也说不清是想要什么。
但余煦领会得很自然,简单收拾了一下床头柜上的药和杂物,就坐回床边抱住了他。
“没事的,”余煦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道,“睡一觉就好了。”
如果是在其他人面前,需要他正常工作或是演出,他大概还能将生理上的难受藏得滴水不漏,甚至骗过自己。
然而余煦这样说着,反而催生出一点他心底的脆弱情绪来,想到是被许观珏陷害才留在娱乐圈里,平白多还了十年的债,否则也不用淋雨生这场病,就无端有些委屈。
他“嗯”了一声,又往余煦怀里埋了埋,手指抓着他的衣摆,梦呓似的轻声道:“别走,陪陪我……”
“嗯,我不走,”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他耳边,“我在呢。”
第73章 照顾
生病的好处是不用回去工作,唯一的队友又出国了,余昧也就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几天假期。
公司那边挺给他面子,知道他是拍摄时淋了雨才会发烧,还特意派人送了慰问礼过来,让他好好休息。
送的是古法梨膏,似乎价值不菲,言下之意也很明白,要他自己心里有数,早点把病养好,也别弄坏嗓子。
放在以前他说不定还会收,这次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让余煦和垃圾一起带下去扔掉了。
但病了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余煦非要请假在家看着他,定时定点地盯着他吃药,催他喝热水,饭菜也变得寡淡无味——饶是生病时候食欲不振,清汤寡水地几天下来,他也有些受不了了。
这几天里他隐晦地和余煦提过几次,暗示自己只是着凉感冒,烧已经退了,很快就能好,快期末了也不用特意请假照顾他。
然而余煦听到了也只当没听到,说什么很多课已经结课了,这几周就是自由复习,没必要回学校。
后来Echo的周年周边开始线上宣发,官博发了他们淋雨拍摄的花絮,余煦自然也看到了,神情凝重地盯着那几秒视频反复看了很久,心情显然是很不好,眼眶都隐隐有些泛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太心疼他。
倒是一如既往地没舍得对他说什么重话,也没追究他隐瞒不报,做晚饭时甚至还熬了排骨汤,算是准他见了点油水。
但那点儿没由来的心虚使然,余昧也不敢再对他过分周全的照顾有什么异议了。
大概是底子太差,他这场病拖了很久都没痊愈,烧退之后喉咙还是痛,该有的头疼咳嗽食欲不振也一样不落,有时还会毫无缘由地流眼泪,眼睑都蹭红了。
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归结为体质原因。
于是他只能每天待在房间里,睡醒了就是抱着被子看电影——余煦把客厅那台投影仪搬进了主卧,用白墙充当幕布,一拉上窗帘就是个小型的私人影院。
但电影看多了总有腻的时候,余煦怕他想东西头疼,不让他写歌,又不让猫进卧室,他平日里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就被砍了七七八八,生怕再这么下去要被养废,只能每天尝试着和余煦讨价还价,也算一种消遣。
说来奇怪,余煦平时明明很听他的话,偶尔有异议也不会明说,只会用那种软乎乎的、撒娇似的方式磨他就范,这时候却变得强硬起来,说什么都不让他沾工作,写歌免谈,练琴也不行。
“我已经好了,”余昧也有些无奈,“写歌而已,又不是什么劳神费力的事,你别那么紧张……”
余煦把复习资料都搬进了他房间里,坐在窗台上看书,闻言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床边坐了下来,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像反过来哄他:“可你年前只有一首歌要写,还早嘛,再休息几天再写,好不好?”
余昧很想用“我以前生病睡一晚就能上台演出”之类的话反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将语气放软些许,试图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但我今天已经睡了很久了,也没有别的事能做,写歌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消遣,不是为了工作,写着玩而已,没事的……如果觉得累了我就回来休息,这样可以吗?”
余煦没说话,手还拦在他腰上,显然没打算放他走。
余昧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又道:“那这样,我不下床,就待在你能看见的地方,把吉他给我,我随便弹弹,写出来的旋律都送给你,怎么样?”
可怜他一个随随便便写点儿什么,版权都能百万起步的业界顶流,居然沦落到靠这个讨价还价,拿来诱惑粉丝——关阳要是听到这句话,大概能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可惜余煦不吃这套,闻言只是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他眼睑附近。
有些痒——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余煦轻声道:“妹妹,你的眼睛还是红的。”
那根手指慢慢下移,滑到他鼻尖:“这里也是红的。”
然后划过嘴唇,点在他喉结的位置:“还在咳嗽,说话也很哑。”
“明明还没痊愈,”余煦似乎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他,澄黑的眼睛里盛满担忧,还带了些许柔软的无可奈何,“妹妹,你的身体太差了,那天医生来的时候告诉我说,这些年来你一直在透支身体,强撑着工作,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埋下了很多问题,现在合同快到期了,潜意识里开始松懈,那些问题也就暴露出来了——你想想看,这几个月你的身体状况是不是一直不太稳定,发情期也好,偶尔生病也好,症状都特别严重……”
说到这里余煦顿了顿,抿着唇吸了口气,似乎在压抑什么摇摇欲坠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垂着眼凑过来抱住他,呼吸埋在他肩窝里,有些颤抖。
“你知道那天你高烧不醒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他的声音也是抖的,“我就坐在这里,明明整晚都是醒着的,却像做了一夜的噩梦……”
“妹妹,我真的很怕失去你。”
余昧被他紧紧圈在怀里,几乎连抬手的余地都没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牵住余煦的衣摆,小幅度地晃了晃,轻声哄道:“好了,不会的,别自己吓唬自己,又不是什么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