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75)

　　短短一个月，岫昭已发现了这一点。舒桐说不出是好是坏，也无能为阗悯做些什么。他们的立场，原本应当是站在至高的皇权一边，可现在仿佛在向一边倾斜，被岫昭引上另一条路。
　　“喂，喂？！”林宣见人发呆，摘了身边一颗茶花花苞扔上舒桐的额头，把舒桐砸回了神。“我说你也劝劝小王爷，别整天与王爷闹脾气。主子生气，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受。”
　　“这是什么话？”
　　“咦，你不知这两日要启程？这不是他二人临时定下的么？我这把老骨头都还没养好呢……难得能在穆掌柜这儿休息……有吃有花有澡池子，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啊。”
　　“这些王府难道没有？”
　　“当然也有，不过当差的时候哪比得了现在。”林宣叹道，不乏有些遗憾。
　　“你说……王爷对阗悯……”
　　林宣招了招手，把舒桐换到身边儿，凑人耳朵边道：“我看着王爷长大，还没见他这么对过谁。”
　　“那王府后院那些……”
　　“那些公子侍妾，又不是王爷找的，都是别人送上门来的。就说兰璟亭兰公子，王爷虽待他不错，可当初进府里来的时候，也是凉了几个月不闻不问。”林宣继续道：“王爷这个年岁早应当纳妃了，可始终压着，不是他自己谁都没看上，还能是什么。”
　　“王爷对小王爷这态度，不像是对侍妾宠臣，倒像是把他当了自己的亲骨肉。”
　　阗悯也不能成了他的王妃，舒桐心道。他稍觉得靠谱，又槽：“亲骨肉能天天睡到一块儿去？他跟皇上也这样？”这话是十分不敬，好在两人离得近，外人听不见。
　　林宣嘴角抽了抽，心道舒桐这个不知死活的。“要不你问问王爷去？”
　　“开个玩笑，我以为你知道的多。”
　　“从前王爷跟皇上关系也是很好的。”
　　舒桐嗅出了点儿东西：“那现在？”
　　“现在君臣有别，不可乱说。”林宣嘴紧，也不愿多议论。
　　舒桐讨了个无趣，忖道既已经问到想问的，回去同阗悯解释一下也好。“掌柜的这几日要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帮你跑腿儿去。”
　　林宣摆了摆手，“别这么客气，要还想从我嘴里问出东西来，城西少清街张家的竹笋鲜肉包送二十个来。”
　　舒桐只道他喂猪，林宣也不同他说要做什么，只让第二日送到他房里去。


第88章
　　这二日舒桐林宣混在一起，倒也没谁去理阗悯。除了穆言按时去查看少年的伤情，龚昶、岫昭都没见着人。
　　阗悯在床上无聊得紧，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脑子昏昏沉沉，反而不如前一日舒服了。到了饭点，只有穆言的药童送饭过来，在门口等阗悯吃完了收拾碗筷。
　　阗悯无聊之余也没心情吃东西，随便用了点就让人收走。这会儿药童出门的时候碰见舒桐，招呼了一声便下去了。舒桐瞧着一篮子没动的菜，进门直呼阗悯糟蹋粮食。
　　阗悯爱理不理，转了个身朝向床里边准备继续睡。
　　“大兄弟，怎么我惹你了？”舒桐扒了扒阗悯的肩，没动静，又唤了两声。
　　“今儿没见你人，跑哪儿闲逛去了？”阗悯也不是真想睡，又把脸转了出来对着舒桐。
　　“替林掌柜跑腿了。”
　　“跑腿？”阗悯撑起身，“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他让我买包子送去给城里的穷人小孩，说以后长大要是想念书，可以联系穆掌柜找他。你瞧你，有这么多吃的还不吃，不是糟蹋吗？”
　　阗悯一时语塞，瞪着他没吭声。
　　“昨儿不是说这儿又到了一位掌柜的要一起上路的，我问了林掌柜，说是心慕叶凌兄弟的，与王爷无关。你只当我乱说了话，不要计较。”
　　“本就没什么，计较的又不是我。”阗悯无事也想过几次岫昭，觉得不来看他是因为听见了昨儿他说的那几句话。
　　“王爷今天没过来？怎的让你一个人闲着。”
　　“不知。”
　　舒桐心里好笑，却也不敢表露到脸上：“可能忙别的去了。要不你再吃些东西，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不去。”
　　“我还是去找王爷过来看看你。”舒桐拿他没辙，只得搬出岫昭。
　　“别去找他，我吃就是了。”阗悯忽然拉住舒桐，这行为舒桐又看不懂了。明明是想着岫昭又不愿见，是闹别扭？
　　两人过了半个时辰才弄好出门，在芸生堂里溜达了一阵也没见着几个人。阗悯道：“这人都哪儿去了，忙着整理包袱行李么。”
　　舒桐心道他几人的行李都在前一日理过了，还是被龚昶指挥着弄的，这会儿不愿说，只道：“或许真被你说中了，我也不清楚。”
　　舒桐推着轮椅，没注意方向，不知不觉走到了岫昭房门口。阗悯因为腿的关系，并不清楚岫昭是住在这间，只道：“谁这么冒失，出门也不锁上？”
　　舒桐想了想觉得不对，岫昭再忙也不会不见人影，况且卧室门还开着，显然是走得急。他心里盘算，不慌不忙地推着阗悯往门外去：“没准是哪个下人在打扫屋子，把里边的灰散一散，你身子不好，就别去吃灰了。”
　　“嗯。”阗悯也未在意，顺着路朝外看去：“不知我们这回南下还要走多久，等治好了腿，我一定带人杀回去。”
　　舒桐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心里有些不踏实：岫昭这是把人都带去了哪儿？他忽然想到林宣，林宣也是个重伤的，说不定还在芸生堂。
　　阗悯见他走到一半忽然换了方向，不由奇怪道：“你这又要去哪儿？”
　　“我忽然想起有事问林掌柜，先去林掌柜那。”
　　林宣果真还在，坐在屋里正翻着一本经络书。见着有客造访，放下手中书卷迎到门口：“小王爷怎么有空过来了？”
　　阗悯见他多礼，不好意思道：“林掌柜。我只是随意走走，刚好路过就来看看。”
　　林宣朝他身后的舒桐一挤眼，舒桐脸上神色可不是随意走走。果然听得舒桐开口：“这儿人都去哪儿了？怎么就留我们几个？”
　　林宣道：“兴许是收拾去了吧。”
　　“你刚才——”阗悯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转身问起了舒桐。
　　舒桐望着林宣。
　　林宣见嘿嘿一声，摸着下巴道：“也没什么大事，王爷叫不用通知你们。我想着你们不问，就不过去打搅了。”
　　“到底什么事？曦琰去哪儿了？”
　　“城里死了人，王爷带人去凑热闹了。”林宣如实道。
　　“凑热闹为什么要带人？难道有什么危险？”阗悯也不是傻子，合着舒桐说过的一计较，全明白了。
　　“这……”林宣见瞒不过，眉心一动：“也没有什么危险，只是王爷觉得用得着。”
　　“林掌柜要是再不说，我只能自己去找他了。”阗悯说完，舒桐会意，便转了轮椅方向准备带人离开。
　　“小王爷——唉……”林宣两条眉毛已皱到一处，“小王爷何苦为难我……这，王爷出门也没细说，只让我在芸生堂等消息。”
　　阗悯让舒桐停下道：“林掌柜不用为难，就说拦不住我，我自己走的。”
　　“小王爷要往哪里去？”
　　“外边既然死了人，向街坊打听打听也就知道了，林掌柜不用费心。”
　　林宣万没想到阗悯是个不听劝的，上前挡在舒桐前面：“王爷交待过，不让我们出去。即便我带伤，拦舒统领应当没问题。”
　　舒桐自然不想与他一个伤患动手，当下也为难的很。阗悯脾气上来他也拉不住，只得顺着打圆场：“我是打不过你，可现在你要赢我也不容易。等王爷回来看着我俩躺下了，指不准又会耽搁南下的行程，所以还是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