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112)
这晚上太后便让岫昭住回他儿时的承安宫,顺道把安心宜也带了过去。岫昭自无不从,做样子般地把安心宜哄睡了。夜间龚昶进宫来寻他,把云滇送来的两封信递到岫昭手里。
岫昭拆了封蜡,未见落款,展开才知是阗悯送过来的。薄纸上透背写着三个字:君安否。他算了算时日,这封信大约是他没离开多久就发出的。阗悯这是在想他?岫昭高兴起来,把纸折了装进袖里,又拆第二封。第二封与第一封一样,简单又直白,草草写着“勿念”二字。
岫昭捏起纸对龚昶道:“看出什么吗?”
龚昶见着字摇头:“不就是两个字么?”
岫昭道:“他写的时候大约在走神,你看着落笔的一撇,泅墨了。”他边说边笑:“他本是不想写这一撇的,起笔当是横。强扭成一撇,后边写得慌慌张张。”
龚昶自是没有岫昭的书法造诣,能把人写字的心思都看明白,问道:“王爷能看出他想写什么也太过玄奇,我是不信了。”
岫昭指尖触着那一笔道:“本王猜是个‘吾’字,他想写的,说不定是‘吾念’吧。”
念谁不言而喻,龚昶只觉着肉麻。
“这两封信怎么同时到了?”
“前一封遇着暴雨,耽搁两天。所以一起送过来的。”
“他这么给本王写信,你猜后边还有没有?”岫昭觉着这一日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忽然也不烦安心宜了,只盼着阗悯那头再递几封信来。
“不知。王爷要回信吗?”
“回,本王要多写几句,让他看着字就想。”岫昭抬起那张纸,边走边笑,自顾着去书房了。
·
兰璟亭是在谦徵阁见着正泫的。皇帝正一脸严肃地批着折子,朱笔或圈或点,张弛有度。见着他到了,也未停下手中事,不发一言让人等在一边。
兰璟亭垂手候着,等了快一刻才见着正泫搁下笔。
正泫向他招手道:“文绚久等了,快过来。”
兰璟亭心中一凛,绷着脸走近御案。正泫看着他走近,伸手一牵,兰璟亭便被拉得跌上了龙椅。
那双漂亮眸子近看依旧是风华无双,正泫轻轻笑了起来:“这儿又没人,何必跟朕这么生分。”
“皇上是想要臣的命吗?”兰璟亭皱眉避开正泫摸上下巴的手,呼吸有些不稳。
“胡说什么。任性也要找对人,朕可不记得有说过这话。”正泫圈住兰璟亭的腰,收紧手臂抱着人坐到了腿上。
兰璟亭捏着拳,身子微微发起抖来:“皇上该去休息了,皇后娘娘还等着。”
“朕要留在这儿。”
兰璟亭闭上眼,侧过头问:“臣到底是谁的人?”
“自然是朕的人。难不成住了几年王府,你就喜欢上朕的弟弟了?”
“…………唔”兰璟亭还未开口,便被正泫夺了呼吸, 按在御案上吻了又吻。他此刻胸口起伏剧烈,如同一只受惊的鹿,只想着朝不保夕,失了利用价值会有什么下场。
“文绚再这么怕,朕要罚了。”
兰璟亭眼里忽然掉下一颗泪来:“臣也不想,可怎样才能不怕?”
正泫忽然没了兴致。
“你怎么取悦他的,就怎么取悦朕。”
…………
第二日清晨,兰璟亭在在正泫的怀里醒来,觉着浑身骨头都不是自己的。他昨日大半夜未眠,后半夜才浅浅睡着。正泫的手臂依旧圈着他,有着后宫嫉妒的体温。兰璟亭看着他温润俊朗的睡颜,苦笑一声,忽捧着他的脸亲了下去。正泫被他的粗鲁动作弄醒,弯起嘴唇道:“怎么,现在知道朕好了?”
“当初是皇上不要我,这会儿又说什么好不好。”兰璟亭低头看着他,“我能选吗?”
“曦琰喜欢的是你吗?”正泫抬起他下巴,抚弄得十分温柔。“你俩要是情投意合,朕就成全你们。”
兰璟亭忽觉着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窖里。
第132章
一个赶他出王府,另一个说要成全他。兰璟亭道:“要是真的,他知道现在皇上在做什么,还认皇上这个哥哥?”
“血浓于水,这是怎么也改不了的。”正泫的手按住他后脑,十分享受这段亲密关系带来的愉悦。
兰璟亭吻他耳垂,一路往下吻到正泫下巴尖:“就怕他不是这么想的。”
正泫手指穿在兰璟亭的长发里,打着圈玩耍:“你只需要告诉朕是或者不是。”
兰璟亭聪明绝顶,怎会不知他的意思,摇了头道:“不是。”
正泫眼里冷了冷:“还有谁?有文绚在身边,他竟然还看得上别人?”
兰璟亭心道他算得什么?有他在身边,正泫不也一样娶妻生子。把他当做监视岫昭的工具安插在王府里,还扣上一顶男宠的帽子。这些他非但不能说,也不能在正泫面前表露出任何不满。他能对岫昭使点小性子,是因为岫昭的心里还有柔软的地方,可正泫……正泫是不会容忍一个不听话的棋子的。
兰璟亭环着正泫的脖颈,枕在了他颈边:“皇上还需要臣回去么?”
“不用,就留在朕身边好了。”正泫总算没想再用兰璟亭去“以色侍主”,可更多的问题随之而来:“那他喜欢的是谁,文绚可知道?”
兰璟亭心中转了千回,他在正泫身旁服侍着,正泫也能问岫昭的事,是不是对亲弟弟的私事关心太过了?又或者是太后的意思……可太后不是觉着岫昭喜欢的是云滇公主安心宜?正泫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他脑中想着阗悯清俊消瘦的脸,口中却答:“臣不知。”
“问你这个是有点难为你。”正泫瞧着他神色,似是想看出什么端倪。“他不喜欢那公主,却又说着要娶她,朕就想他是不是还藏着谁?”
“王爷喜欢谁,皇上为什么那么关心?”兰璟亭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掌在正泫小腹上,“皇上既想知道,直接问王爷不就好了?”
正泫由兰璟亭带着摇晃,注意力渐渐回到他身上:“文绚不懂。”
“臣不需要懂别的。”
…………
连续三日,正泫坐卧都与兰璟亭一处,这位新晋的大学士,似乎是将皇帝吃以外的其他事全包了。刚过正午,正泫用完膳,便靠在龙椅上看兰璟亭批折子。兰璟亭知道他在看,强按着自己心思:“皇上这几日不放臣走,过几天可能臣就是一堆骨头了。”
正泫难得笑了起来:“怎么那么说?谁为难你了。”
“外边儿都在传,臣狐媚惑主,皇上连皇后那也不去了。”兰璟亭这些天大部分时间待在御书房替正泫处理折子,也听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传言。
“后宫没那么可怕,何况你本就不是后宫的人。”正泫抽走兰璟亭手里的笔,看了一眼他准备落笔的奏折,批了两个字:狗屁。
兰璟亭皱眉看他这“直言快语”,心道还好是正泫亲自动手,要不这纸上谈兵的折子他不允,说他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他虽想与正泫待在一起,却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臣知道了。皇上还是别守在这儿了,等会儿臣看过重要的,再送过去给皇上定夺。”
正泫瞧着他好一阵,又把笔交给了他:“文绚这些年在王府,的确是浪费了才能。以后不必与曦琰你来我往了,把心收回来给朕。”
兰璟亭只道他说这话无耻。正泫既做不到把心给他,又凭什么要求他把心放在他身上?
“皇上的怀里兜着多少颗心了,还不满足。”
正泫弯起嘴角:“吃醋了?”
兰璟亭不着痕迹地避开他:“哪里敢醋,臣不想与人争。”
“文绚的琉璃心朕就是想要。要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朕也不用烦了。”正泫难得说了一句真话,奈何兰璟亭压根没听进耳朵里。他头一次觉得正泫或许只有不在上位,才会懂得如何去爱人。这一点比起岫昭来,差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