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132)
“我才睡了几次?”阗悯道,他上次离家不过五岁,十六回来的时候住在王府,这次回家只记得这是自己小时候睡的房间,总共还没七天,躺上的时候也都熄了火烛,自然是看不到的。
“少见多怪,还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
舒桐随口一句,阗悯愣了愣,站起身往床上头摸。这床是他幼年时期的卧床,较阗风的床窄上许多,硬木床板,据说阗风小时候也睡过。他此刻身高摸到床顶轻而易举,果真转角边上摸着了东西。阗悯还未将东西拿下来,便扭头对舒桐道:“去关门。”
舒桐似懂非懂,放下手中的碗,走到门边去落了闩。“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不是你祖传的什么宝贝吧?”
阗悯从床顶取下的盒子有两尺长短,黑檀木雕成,面子古朴端庄,却只有一个成人拳头宽窄。这件东西靠在床顶边靠墙的角落里,大部分被隐藏在床架的木板后边,不躺在床上仔细看绝难发现。
“好家伙,这难道……”舒桐脑门儿一清,瞧着那盒子里应当是卷轴一类的东西,浑身都兴奋了起来。要说这是许妄口中的驻军图,也一点毛病没有。阗悯当年是个五岁的稚子,阗风将此物藏在他卧室,是谁也想不到的,更无人会在他房里去找东西。
阗悯拂去盒子面上的灰尘,将盒子紧紧攥在手里。
“爹怎么知道我会……”
“都说知子莫若父,我看真应了这句话。你从小到大,哪儿有毛病不是老将军治你。晓得你这些习惯算什么?”舒桐伸手要去摸那盒子,被阗悯一手打了回去。
“别弄,还不知是不是我们要找的。”
门外忽一阵脚步声响起,许达声音传了开:“阗将军,您在里边儿吗?”
最近打算双开现耽文散散心,这篇写着又有写不动的感觉TAT
第155章
阗悯只得把东西顺手藏在了被窝里。舒桐开了门道:“正好你来,端进去吧。”
许达搁下碗筷道:“将军这次出征,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去见见世面。”
“打仗可不是玩。”阗悯摸了摸碗,才起的锅,里边的面还烫着。
“我知道,可我也想保家卫国,这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许达说着这话的时候眼在放光,四年前他就求过阗悯,那时候阗悯受伤,也没同意带着他。
阗悯自小就在军中,是阗风替他选择了未来的路。他从没觉得打仗是件伟大的事,也不觉得那是男儿应当做的。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去打一场又一场的仗,没有喜欢与不喜欢。面对憧憬战斗的许达,阗悯明白,战争对他来说不过是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方式,他远没想过要背负什么。
“你既想去,那就去吧。”
“谢谢将军!”许达掩不住心中喜悦,朝阗悯行了个大礼,阗悯摇摇头,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舒桐坐着只顾吃自己的,仿佛没听着他们说话,直到喝光碗里的最后一口面汤,才出声道:“去也不让你打,跟着他就行。”
许达小声道:“那我不是只能当个做饭洗衣服的?”
舒桐扬扬眉:“你不干,我让别人来干。你知不知道偌大的军营,想跟他的人有多少?”
阗悯看了舒桐一眼,吹了吹碗里的面,只想着快些吃完了把许达打发走。
许达犹犹豫豫,想了道:“那我还是老实做饭吧。”
舒桐道:“这才对,舒服的地方你不呆,偏要赶着去送死。”
阗悯把面吃完,推了碗给许达:“去把东西收拾了,说不定这两日就要走。”
“诶,哎!”许达叠好两副碗筷,收拾干净桌子便出去了,舒桐与阗悯心有灵犀,等着许达前脚一走,又关好大门回来。
“快,快呀!”舒桐猴急着坐在桌旁,颇有些等不及要看阗悯床上的东西。
阗悯回身拿了木盒,轻轻搁在桌上,双手触着锁扣道:“万一不是呢?”
“怎么会不是呢,快看看。”舒桐眼巴巴瞅着,这种只有皇帝才拥有的密卷自己也有能近观的时候,那自是心动得跟见了龚昶似的。
阗悯拨了拨盒子上的银锁:“我没钥匙。”
舒桐凑到阗悯跟前,看着他手里捏着的小锁道:“怎么这么小?没钥匙你就不能扯了它?”
眼前的锁确实小得可怜,且不是寻常的铜制。阗悯见着奇怪,心道难道这是他爹去找了谁定做的?他指尖捏着那枚小锁,头一遭觉着毫无头绪。
舒桐皱眉道:“这么小的锁,钥匙难不成是根绣花针?”
阗悯正在苦思,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复问舒桐道:“你刚才说什么?”
“…………”舒桐见他有反应,茫然重复道:“这钥匙难道是根绣花针?”
阗悯伸手掏出脖子上挂着的银箭,自言自语道:“不如用这个试试……?”
舒桐眼里一亮,阗悯这银箭端上带钩,刚好与那银锁的大小相匹配。片刻间阗悯便从颈上取下银箭,尖端对准锁孔,把银箭连杆一齐送了进去。只听得“咔”地一声,银锁一头锁芯弹出,这锁竟打开了。
舒桐道:“这钥匙……你一直都有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身上有这么个东西?”
阗悯不想和他解释小时候的事,想着他爹如此儿戏把这个当钥匙,或许没想过他走的时候把它埋了。他当年想必是很喜欢这对小箭的,喜欢到连他爹都知道。他想着想着又笑起来,看得舒桐一脸懵。
“兄弟,你倒是开啊?”
阗悯回过神,拇指一拨开了锁扣。盒子里躺着一只玄色口袋,里面柱形物若隐若现。阗悯解开布袋口,将里头物事抽了出来。果如二人所想,淡黄色纸卷展开,朱砂、石青、墨色绘制的全境驻军图呈现在眼前。舒桐手里握着纸卷一头,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细致的布防图,这辈子值了!”
阗悯目光落在纸卷上:山川河流绘得工整仔细,各个城口关隘的地形及驻军数量都标记得清清楚楚。这份地图比想象的长,除了重要的城池,粮仓水道也细细标注在了后边。两人看得仔细,不觉时间飞快,一看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阗悯忽将纸卷收了道:“别看了,现在不是时候,以后再看。”
舒桐记了个大概,点头道:“这图你要是能记了,怕是能……”
“能什么,别胡说。”阗悯将纸卷塞回布袋,却发现里边有一物抵着。适才他抽出的时候并未发现,想来是裹夹在了驻军图里边。这卷纸比驻军图卷得更细致,用空纸在外裹了好几层,封口处用狂草写了三字:悯亲启。
阗悯认得阗风的手迹,心道难道这卷是阗风写的。舒桐注意力被他手里的东西吸引了来:“这是什么?”
阗悯拆开封口,将这卷一尺来长的小卷打开,发现并不是图画,只是一卷手书。这纸是他年幼时在书房常见的纸,确是出自阗家。手卷上规整写着的,竟是在朝武将的性格和行军风格。阗悯读着心脏狂跳,发现这卷纸是按年龄排序,到后头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他的性格阗风并未写在上头,只留一行字:“戒骄戒躁,平心静气”。
“我爹是在想什么……”阗悯手心有些微汗,又往后看,果不其然看到了舒桐。舒桐的名字在他旁边,标注有“心细如发,谨慎持重”几个细末小字。阗悯笑道:“你看,爹对你评价蛮好。”
舒桐歪过头看,末了道:“老将军是怕你有朝一日与他们对上?”
阗悯自是觉得阗风不会有先知之能知道他喜欢岫昭,这份东西应该是留给他用于自保的。
“应当是吧。”阗悯将纸卷回原样,与驻军图一并放回袋中,再锁进木盒里。这盒子忽然到他手里,他也不知该藏在哪里好,左右看了都觉着不安全。
舒桐道:“你把它原样放回去,若不然,还有一个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