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137)
“…………”龚昶原本想说他穿这身有些俊骨外显,太俏反而不好。又怕岫昭说她少见多怪,只是皱眉不语。
“好了好了,穿什么也管,你该跟铃音换一换,以后来伺候我穿衣可好?”岫昭提起嘴角,笑得漫不经心:“哦,不好,你以后还要嫁人呢,不知舒桐醋是不醋。”
龚昶心道他什么都知道收敛,就唯独穿上头,从不怕招蜂引蝶,也不知道小王爷怎么做到没意见的。她却不知阗悯也喜欢他这般模样,太正经反而觉得像是出了事。
岫昭进宫见着许多老熟人,却不想跟人攀谈,只往正泫的谦徵阁去。一众人见他摆着个臭脸,也只有打消了找他说话的念头。他心头只道宫里的口风透了出去,正泫很快会耳根子不清静了。
“皇兄。”岫昭还未等着传话太监回话,就见正泫出来了。
正泫上下打量他一阵, 问道:“今儿去哪儿了,朕点兵你都不来,像什么话?”
岫昭想也没想:“昨儿宿醉,起晚了。”
“宿醉?醉到谁床上去了不成?”
“哪里,皇兄又笑我。”
岫昭跟着他走到花园,本想问一问他大改土地之事,正泫却追着他的私事不放。“那谁,安心宜朕让人带走,你是不是就想放肆几日?”
岫昭哭笑不得:“皇兄怎的就觉得我离不得人。”
“朕看你就是离不得。喜欢哪样的,朕替你找。堂堂王爷,府中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你以为母后会放过你?”
岫昭倒是把太后忘了。安心宜这回一出事,想必他的亲娘又要张罗着给他找新人,当即道:“那皇兄就替我物色吧,不过好歹让我先见见,别直送过来。母后那儿,就说皇兄把关,让她别操心了。”
正泫听着忽然笑出声:“你当朕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到底看上谁了,不会是这朝中的谁?”他本以为岫昭还念着兰璟亭,遂出口诈一诈,可岫昭听着好似没什么反应。
“能是谁?”岫昭回头看着他,眼清亮得如一泓水。他这两日身子骨才恢复,带了几分慵懒和孱弱,脸上的神色不见往日的冷峭,配上宽袍玉带,有了谪仙的风骨。正泫看他看得有些走神,许久才道:“前些年,有个京官叫黄立,你还有印象没有?”
岫昭心中一惊:“黄立?”
正泫忽冲他伸出手:“右手给朕。”
岫昭不知他想做什么,抬了手给他。正泫握着他腕骨往上一滑,又道:“左手。”
“…………”岫昭先前不明白,现在瞬间不寒而栗,只得将左手再递给他。黄立当年在三月三贿赂他一串沉香珠子,没多久便死了,那串珠子被他当做了定情物给了阗悯。……正泫怎么会知道这个?
正泫摸完他左手腕,叹气道:“从前你腕上总喜欢挂串木珠子,怎么现在不挂了?”
岫昭不明白他意思,索性装傻:“不喜欢了。”
“时间久了,你不记得倒也情有可原。朕就替你回忆回忆。”
岫昭想抽回手又不敢用力抽,只得让正泫捏着。
“四年前,你出宫路上,他有没有找着你,让你替他说情?”
岫昭做样想了一阵答:“可能有吧,记不大清了。”
“那时候朝中时常有人弹劾他,他也不知道收敛。大约,是学着你骄奢放纵。”正泫松了岫昭手腕,虽是数落他,但也未多责备。
岫昭扭了扭手腕,木着脸道:“我这是皇兄和母后惯出来的。”
“说得是。就凭他那微贱身份,也敢动皇家贡物。”正泫道:“他连夜逃出京去,不是把东西送你了么?”
“…………”岫昭把着手腕,也不承认。
正泫顿了许久,补充似的道:“朕抄他家的时候,独独少了那一样。”
岫昭自然记得黄立是被人暗杀的,他亲自去看过,记忆深刻。正泫说抄家,又是什么时候抄的家?若是抄家在前,黄立逃跑在后,他又怎会知道黄立逃去找自己?再往后推,正泫知道黄立带着东西给他,却在事后杀了黄立???
若是黄立逃跑在前,他死了之后正泫抄家,就更匪夷所思了。任他府里有任何一件物品少了,便怀疑他送给了自己,是不是太牵强?
岫昭只觉得正泫这谎话漏洞百出,不知为何要跟他说这个。
“朕想着是你拿了,也算是回了国库。今儿忽然想起来,没想你倒忘得干干净净。”
“皇兄容我回府找一找,改天送进宫来。”
“不必了,就当那是朕送你的好了。”
岫昭听得背心发凉,额上也有些冒汗。
第161章
正泫跟他计较一串珠子,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的缘由?他平日里拿宫里的赏赐不少,太后给的,正泫给的。王府里的贡品不少,大多是正泫叫人送去的。正泫难不成觉得他和黄立有什么不寻常的私下关系,先杀黄立来警示他?……这也毫无道理可言。
还有黄立抄家一事,他当时送阗悯去云滇,人在外地,不知道出了这事。按说黄立是户部侍郎的侄子,哪里敢打贡品的主意?黄侍郎官位还在,显然与此事没有牵连。黄立虽有劣迹罪不至死,却遭了正泫灭口……难道是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岫昭回想当日黄立的神情,当事人显然未觉得自己所剩时辰不多。他越想越觉着头疼,索性不想了。正泫要拿他问罪早就处置了,也不用等他主动进宫的时候说。自正泫登位过后,对他态度有变化他是清楚的,不过既然两人先前有过一次拼杀,他不得不对正泫处处小心。
正泫见他想事想得出神,想到最后竟然又显了些懊恼模样,笑问:“怎么,送你还觉着不高兴?”
“我是在想丢哪儿了。”岫昭随口找了个理由,没想正泫接道:“不是不喜欢?找到又做什么。”
“皇兄既说送我了,怎能不喜欢呢,自然是要找的。”
正泫嘴唇弯了弯,隽雅疏朗的眉眼里染上笑意,表情竟是十分和悦。岫昭难得见他如此放松,心中琢磨今儿难道皇宫里有什么好事,兰璟亭又要升官?
皇帝那头自是没发现表情上出了些岔子,又问道:“文绚同你说了朕要动耕地吧,你府里都处置完了?”
“皇兄怎会如此觉得?”岫昭只看他脸上并无怒色,话方出口又后悔了。这几日他卖出田契不少,正泫怎么可能不知道……?
正泫扭着手上扳指,没应他这句,只道:“朕知道他会告诉你,你也不用替他掩护。朕没打算处置他,少了你带头闹事,朕也好处理其他人。即便他不主动跟你说,朕也会让他跟你说的。”
兰璟亭这次的行为无疑背叛了正泫,岫昭只是奇怪正泫为什么不问罪,这与正泫平日的性格作风全不相符。正泫轻易放过他,又是为什么?他犹犹豫豫,也不好再隐瞒,垂了头道:“已差不多了。”
“挪出来多少银子?”
“皇兄………”岫昭欲言又止,正泫这是想趁火打劫?
正泫没忍住,笑道:“朕跟你借行吧?先给朕两百万两。两年为期,朕全数还你,另加五十万。”
岫昭道:“皇兄一下要那么多钱我哪儿去凑呢?”他口上说难,心里却计较得快,两百万王府还出得起,只是出了便也没了养兵的能力。
正泫道:“今年朕拨了五百万兴水利,两百万赈灾,七百万扩军,宗室三百万,官俸三百万。还不算别的,这儿去了两千万银子,国库也见底了。”
岫昭心道这些花销避无可避,正泫做的也全是正事。当年他父皇撒手的时候银钱还少一些,除了北边的战事是个无底洞,先皇和阗风的丧葬也是个不小的数目。正泫这些年勤勉得很,算得一个好皇帝。“皇兄既有许多难处,这次又何必举兵南下?”
正泫皱起眉道:“这钱就用在阗悯身上,你当朕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