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127)
“…………”岫昭一愣,不明白他还有什么要与自己交待的,点点头与他擦身而过。
正泫见亲弟到了,搁下手中玩物示意他坐在下首条案。岫昭摇头道:“臣弟进宫,是来求皇兄一事。”
正泫瞧着他道:“你不给阗悯面子,也不给朕面子?连赏个脸吃饭都不肯,现在倒是有脸来求朕?”
岫昭撩起衣摆,双膝一弯跪在了御案前。
“这是做什么,逼起朕来了?你觉着有用吗?”正泫站起身,见着他跪越发地恼怒。
“弟弟不敢。”岫昭低头,只盼着正泫能少想些法子收拾他。
“不敢?从小到大,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正泫走到岫昭跟前,一把把人拉了起来,口里依旧不饶他:“捣乱任性处处有你,朕替你背了多少黑锅?你倒是拍拍屁股走得干净。 ”
“皇兄请收回旨意,撤了我与安心宜的婚事。”
正泫没料到他说这事,冷着脸道:“当初说要娶她的是你。怎么,这么快就玩腻了?”
“腻了。”岫昭索性顺着他的话接了。
“朕看是阗悯回来了没好生感激你,你好人没做成,恼羞成怒了吧?”
“跟他没关系,就是腻了。”岫昭道:“先前一时新鲜,长久处下来才知并非良配,多有不合的地方。现在迷途知返,皇兄就当我任性,收回成命吧。”
正泫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兰璟亭在你那那么多年你怎么不腻,现在朕让他走了,你恨不恨朕?”
“我哪里敢,跟着皇兄才是他的命。”岫昭心道这事他不能不遗憾,也不能太遗憾,总得让正泫在他面前有些优势。他眉间或多或少地有那么一丝惆怅,不过这愁是愁后头的事。
“你多久没跟朕下棋了,赢了朕就让你不娶。”正泫示意岫昭去隔壁房间,有棋盘摆置着。
岫昭心里默然,边挪边道:“皇兄不是强人所难么,我这些年荒废得差不多了。”
“少来。不下棋也可以,陪朕喝几杯。”正泫未说输赢的事,岫昭一听便应:“那就喝酒。”
正泫伸手拉住岫昭手腕:“朕知道你酒量好,不过现在朕有帮手,朕要叫兰璟亭过来,介不介意?”
岫昭原本不舒服,喝酒已是作践自己身子,当即道:“不要他过来,哪有这般耍赖的。皇兄喝不了就别喝,直接认负下旨。”
正泫传令下人摆酒,应道:“就依了你,若是把朕灌醉了,也没人给你做主。”
“不是还有兰璟亭,皇兄得先交待着,醉了也要传下口谕去。”
“你就笃定了会赢是吧?”正泫提起嘴角,放了他手当先走在前边,叫人把酒食送去平苑。
岫昭有苦难言,说服太后比正泫更难,即便是他不娶安心宜,也会让他娶别人。他虽不想与正泫待在一块儿,这事也只能来求正泫。只有他这个哥哥才能让太后放弃,只要是正泫的意思,太后也不便反对。
喝酒免不了说话,醉酒免不了话多。岫昭三杯下肚,就觉着胃里烧得厉害,有些坐不住。正泫在他对面悠闲斟酒,看模样一点醉相也没有。岫昭深恐自己酒后吐真言,第四杯酒接得犹犹豫豫。
“怎么,你说要喝酒,这会儿又不想喝了?”
岫昭脸上发红,低声道:“能反悔么,还是去下棋好了。”
“不能。”正泫想是有意难为他,“你想怎样就怎样,到底你是皇上,还是朕是皇上?”
岫昭闷头就把手里的一杯酒干了。
正泫瞧着也不示弱,与他一碰杯,仰头饮尽杯中余酒。“曦琰,不是朕想说你,当初你阻着朕打安氏,现在婚礼筹办在即,又临着反悔,你知道浪费了多少银子?”
“不就是几个银子,皇兄舍不得用我王府的好了。”岫昭撑住脑袋,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示意正泫继续举杯。
“呵,看样子这些年,你倒挣了不少?”
“哪有。”
岫昭挥挥手,手掌险些要拍上正泫的杯子,中间儿被一人拉住了。兰璟亭端了茶过来,看样子是知道二人在此斗酒。“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皇上还让他喝?”
“他自己要喝,还能怪朕?”
兰璟亭默然看着岫昭翻倒在桌上。“皇上给他下什么药了?王爷酒量哪会如此不济?”
正泫转着手中酒杯把玩:“文绚啊,朕发现你也太聪明了。”
兰璟亭手中一抖,斟茶的水差些洒出来:“臣不过是随口一猜,还能中了?”
“嗯。朕这个弟弟,凡事喜欢闷着,与朕找些麻烦事。瘦成这样,当朕眼瞎看不出?与朕斗酒能赢?不下药让他躺了,难不成让他喝死。”正泫站起身,手背拍了拍岫昭脸颊:“朕就不用醒酒了,去叫人来把他抬进去。”
兰璟亭此刻说不出是难受还是高兴。只觉着心上一块石头压着,他能喘气,但却不畅快。他离开得快,忽觉着或许来皇宫或许也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岫昭睡得迷迷糊糊,醒来也不知时辰。他半撑了身起,一眼认出躺着的软塌是谦徵阁偏厅的。这里平时只有正泫会躺,最近可能多了个兰璟亭。他望着一屋黑漆螺钿的陈设和珍奇古玩,脑袋又疼了起来。
“王爷醒了?”兰璟亭进来时岫昭已坐了起来,便搓了铜盆里的汗巾替他擦脸。
“有劳大学士。”岫昭伸手接了,未让他多做什么。
兰璟亭对他的见外有些介怀,开口道:“皇上已经下旨,撤了王爷的婚约。王爷再休息一阵就可以回去了。”
“…………”岫昭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撤了?”
兰璟亭道:“撤了。皇上现在正在前边见阗将军。”
第六卷 戎马倥偬
第150章
岫昭一冲动站了起来,脚步虚浮地赶着出去,兰璟亭见了,拉住人道:“王爷去哪儿?”
“他见阗悯做什么?”岫昭想不透缘由,心中着急,难道正泫知道了他与阗悯的关系?
兰璟亭把人按回榻上:“王爷去了能做什么?”
岫昭愣道:“我就不能听一听?”
“皇上处理事情,王爷有什么理由非得听?纵然是太后到了,怕是也不能的。”
岫昭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兰璟亭看他神色也明白着,岫昭同正泫的关系虽时好时坏,但始终没把对方当外人。岫昭见了正泫时而任性时而大不敬,也未见正泫真的动怒。这种超出君臣的血亲关系,他从未在正泫以外的人身上见过。说是醋,不如说是妒。
“王爷回去记得把府里的田产置换成他物,用不了多久皇上会颁布一条新政,府外多余的田地,怕是留不住的。”
“什么?”岫昭还未想明白阗悯的事,兰璟亭说的又是什么?
“王爷只按我说的去安排,府外的田契,只留一半就好。”兰璟亭道:“此举必犯众怒,文绚不过趁着还有一口气,替皇上做些事。王爷于我有恩,这消息我只告诉王爷一人。”
“你说清楚些。”岫昭不得不搁下去正泫那头的冲动,与他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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阗悯受召从将军府赶到皇宫,一路心神不宁。岫昭此刻也在宫中,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传话的小太监随他一起进宫,见着他面色沉重,掩着嘴小声道:“阗将军是不是有所感,知道了什么?”
阗悯回过神道:“公公所指何事?”
小太监笑道:“原来阗将军不知道啊,皇上要让将军带兵了。”
阗悯心中一凛,忙道:“公公如何知道的?”
“奴家也是听黄总管说的。奴家出来前,皇上让总管去取金虎了。”小太监消息灵通,竟也开始拍阗悯的马屁:“将军回来就如此受重用,想来皇上那里,是早为将军打算好的。”
阗悯面上不动声色,又问:“据我所知,最近并无何处有战事,皇上这是想让我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