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38)
放开楚岳峙的时候,楚岳峙迷蒙着一双桃花眼看司渊渟,平素英气俊朗的脸上一片浅红,薄唇微张嘴角染湿,令司渊渟深刻领悟到了色令智昏的涵义。
依他看,楚岳峙比他更有惑主的潜力,光是一双桃花眼就将他勾得神魂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夕。
擦去楚岳峙嘴角湿痕,司渊渟在床榻边坐下,道:“等很久了?”
楚岳峙恹恹地趴到司渊渟腿上,道:“不算久,你来之前我处理了一些琐事。”
听出楚岳峙声音里那点隐含的不快,司渊渟将他额角的发丝拨到耳后,捏住他的耳垂问道:“怎么了?是事情进展不顺,还是身子难受?”
楚岳峙先是静默,而后支起身坐正,虽说床榻上铺了被褥,但他坐稳时还是皱了皱眉。今日他最痛的都不是坐着,而是如厕时,自己虽看不到里面伤成什么样子,可如厕时那火辣辣的痛楚,也当真是这辈子都未有过的滋味。以至于连晚膳,他都是吃了两口白粥便再不想吃其他。
忍下身体的不适感,楚岳峙伸手去解司渊渟的衣领,只是还没解开便被司渊渟抓住了手。
一旁的衣架上挂着司渊渟的寝衣,但司渊渟并不打算当着楚岳峙的面换,他胸前被砚台砸的那一下太重,他皮肤上虽然疤痕交错,但因为太瘦本身就容易出淤青,因此即便用了伤药胸前那一块被砸出的淤痕也很是明显,包括膝上被楚岳磊踹的那一脚也留了淤青,他不想让楚岳峙看到,所以楚岳峙这么直接来解他的衣领,他想也没想就抬手阻止了。
楚岳峙板起脸,道:“我心里难受。”
司渊渟一时有点摸不准楚岳峙的意思,这话也不好接,只好默不吭声地看着他。
“皇兄对你动手,你还想瞒我。你是不是以为,脸上没痕迹,我就不知道?你都会在安亲王府加派东厂侍卫,我就不会往宫里派人吗?”楚岳峙反手挣开司渊渟的手,趁着他讶然之际解开了那高束的衣领,拉开里面层叠的里衣,看到胸前那块淤青时,面色完全沉了下来,道:“觊觎我的男人,还要动手打骂,这些年他就是这样对你的?只要不高兴就拿你撒气?!”
司渊渟知道是瞒不住了,叹了口气,承认道:“首席秉笔也好,掌印或是东厂提督也罢,总归是太监,陛下打骂,拿我撒气都是正常的事,不是什么大伤,这淤青过两日也就散了。”
“陛什么下!莫说是你,便是对其他宫人也不该如此,太监就不是人,不会痛吗?!”楚岳峙怒声道,司渊渟在他身边的时候,莫说是打骂撒气,他就没让司渊渟受过委屈,同吃同住同睡,那会依照他的吩咐,司渊渟在他身边做侍读的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着他的标准来。
他失去记忆的时候没往宫里派过人,只以为楚岳磊倚重司渊渟,司渊渟身为权倾朝野的宦官,日子想必比普通太监要好过得多。结果到了今日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这样。
往脸上甩巴掌,往身上砸砚台,还上脚踹,踹完还要踩。这还只是今日发生,往时还不知道楚岳磊是如何过分地对待司渊渟,他拿到密报时,恨得一掌就把身前的书案给劈了。
看到楚岳峙气得手都在发抖,司渊渟却轻声笑了。
他像是心情极好,温润在眉眼间流淌,长长的眼睫毛就像蝶翼般颤动,夜明珠与烛火的光在那张冰封已久的脸上悄然化开一层暖色。
凑过去吻楚岳峙的额头,司渊渟勾着唇,道:“以后都不瞒你了,从前没人心疼,往后,司九有楚七心疼。”
司渊渟的温柔与软语不期而至,楚岳峙心里那火霎时间就变得不上不下,他有太久没见过这样的司渊渟,经过昨夜司渊渟像是重新变得鲜活起来,眼里不再死气沉沉而是透出点点微光,也会笑了,他有些招架不住地红透了脸,期期艾艾地说道:“你……本王跟你说认真的,你怎么,怎么这样……”
抬手轻抚楚岳峙烫红的脸颊,司渊渟笑道:“司九也是认真的。”
楚岳峙抿起薄唇,司渊渟来之前他就在想,自己在司渊渟面前好像总是不太有男子气概,轻易就在司渊渟面前落泪,被司渊渟揽进怀里拥抱,他再怎么说也是边疆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怎的在司渊渟这里就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司渊渟,我三十一了,不是八九岁的小皇子了。”楚岳峙低声说道,他抬手握住司渊渟的手,郑重地说道:“你可以依靠我。”
“我知道。”司渊渟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些,他靠在床柱上,任由楚岳峙握住他的手,说道:“你每次因为我而生气时,我都会觉得高兴。楚七,这些年,除了竹溪,没人会心疼牵挂我,但就算是竹溪,也是不一样的。只有你,会把我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全然在意爱护,你让我,觉得很温暖。”
漫长的岁月,他把自己的灵魂撕碎,献祭给炼狱里的恶鬼,所走出的每一步,都背负着血债与诅咒;这几年,他时常有一种自己漂浮在虚空中,麻木地看着污秽将他的残躯吞噬得所剩无几的错觉,他恍惚地想,快了,只要把楚岳峙送上帝位,他便能得到解脱。
可现在,楚岳峙携光而来,不仅劈开了将他困住的黑暗,也斩断了束缚在他身上的重重枷锁。
“楚七,明年我的生辰,再给我跳一次生辰舞,好吗?”司渊渟垂下眼帘,却仍有细碎的光从他眸底流泻而出,他就那样轻浅地笑着,冰霜化开后的温煦是那样柔软,“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光都是你给的,我想再见到,那一年的萤火虫,还有你给我并世无两的笑靥。”
楚岳峙的脸更红了,就连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似的。
什么男子气概,什么震慑力,不重要,这些东西跟司渊渟比起来,不值一提。
“你想看,我就跳。”楚岳峙只觉司渊渟的笑是不真实的,他不敢伸手去碰触,怕一碰就碎了,他只想答应司渊渟的请求,不去管自己当年的生辰舞放到现在再跳一次会有多羞耻,只要这是司渊渟想要看的,他便答应:“司九想要什么,楚七都会给。”
将楚岳峙拉进怀里搂着,司渊渟一日比一日更爱将楚岳峙困在自己的怀里,这个人是属于他的,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会爱他,这是楚岳峙给他的安定,也是楚岳峙给他的归宿。
“你应该也知道了,你皇兄,这几日内就会召我去侍寝,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碰我的。”司渊渟说道,这事他本也没打算要瞒着楚岳峙,“他恐怕,也没有那个能力再来糟践我。”
“我信你,你想如何对付皇兄,我不管,我只要你保护好自己。”楚岳峙知道,司渊渟答应了他不会侍寝,就一定不会再让那种事发生,所以他适才有气,也只是气司渊渟挨了打却还想瞒他。
“嗯。”司渊渟应了声,然后解开楚岳峙的寝衣,查看他身上的伤口,道:“我给你上药吧,今日痛得厉害吗?”
楚岳峙犹豫了一下,坦承道:“齿印倒没什么,就是后面许是撕裂的有些厉害,沐浴时我自己清洗过,后面又出了点血。”
“抱歉,都怪我。你今日被解了软禁,明日也是要去早朝的,待起来时我再给你上一次药。”司渊渟让楚岳峙重新趴伏到床榻上,转而起身快速换下身上的衣袍,继而去取了林亦的药过来,开始仔细给楚岳峙上药。
楚岳峙趴着不动让司渊渟给他后方上药,冰凉的药膏入体后很快便起效,迅速地缓解了他沐浴清理过后所引起的不适感。
司渊渟给他上好了药,又被楚岳峙按住给胸前还有膝上的淤青抹药,都弄完以后两人一同洗了手,这才灭了烛火回床榻躺下。
天气尚冷,寝室里也烧了炭,司渊渟与楚岳峙在被褥中相拥而眠,暖意自心中生出紧密相缠,彻底驱散了凛冬所带来的严寒。
第51章 何人侍寝
楚岳峙再去早朝的第一日,并不似楚岳磊想象中的那般萎靡,尽管人看起来清瘦了不少,可身上往日那份不理世事的闲散却淡了。
早朝上楚岳磊很是关心了楚岳峙一番,被楚岳峙应付了过去。司渊渟则是被楚岳峙质问,何时能把案子查完,莫不成是要把案子拖着,等百姓都淡忘了,才推出几个替罪羔羊来杀了,敷衍了事地算作对百姓的交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