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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岳临渊(31)

作者:姬末 时间:2022-08-10 09:11 标签:年上 强强 权谋

  与楚岳峙无声对视斯须,司渊渟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内心的伤痛与感受,而此刻,楚岳峙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专注而纯粹,一如少时,他突然就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最后的那个生辰夜,他可以对着楚岳峙放肆,没有顾忌地表露自己隐忍的情感。
  “楚七,我可能,现在还不是那么爱你,你不要难过。”司渊渟将楚岳峙抱起,他总是会像过去,动不动就要将楚岳峙抱起来走,也许是有意也也许是无意,仿佛是想要通过这样的行为来证明他并没有因为身体残缺而变得比旁的男子羸弱。
  抱着楚岳峙到床榻上,原本披在楚岳峙肩头的大氅在他将人抱起时便掉到了地上,司渊渟解开自己的腰封扯掉外袍,再抱着楚岳峙在床榻上翻过身让他趴在自己身上,而后揉着楚岳峙腰间旧患处,又再斟酌少许才继续说道:“最初做太监的八年,我是靠着与你一起的回忆扛过来的,无论何时回想,做你的侍读都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你是我心里最后的寄托,一直到在司礼监见到你以前,我都没怨过你。然而在司礼监与你再见,以为你不认我的时候,我……”
  司渊渟表情有点痛苦扭曲地闭上眼,就连身体都在隐隐发颤,总是要他费劲压下的晦黯情绪在胸臆间翻涌着,他有些说不下去,楚岳峙便再搂住他的颈脖细细啄吻他的唇角,他平复好一会儿才又睁开眼,看着楚岳峙哑声说道:“我没法准确用话语说出当时的感受,像是生命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当时,是真的恨极了你。可你愿意为了几个太监来司礼监,你还记得我们的理想,请旨去军营最后带兵出征,我总也无法将你恨得彻底。你出征时我去宫墙看着,你身穿战甲骑在马背上远去的背影,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你除了恨还有一点无法言说的情愫在,如果我没有变成太监,还是你的侍读日日与你相伴,我也许会更早对你动情。我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与你的回忆于我而言是仅剩的安慰,我想着想着就魔怔了;也或许是你心怀天下,为了大蘅国安定为了百姓而出征边疆的坚毅勇敢,让我难以自控,你在我心里,有着少时的回忆,记着我们共同的理想,总归都是好的。”
  楚岳峙静静地趴在司渊渟身上听他说,就像他小时候那般,只是那时更多是他在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而司渊渟则耐心地听他说着那些天真的话语。司渊渟的话一直都比他少,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司渊渟愿意把他所不知道的一切都对他全无保留的说出来。
  “我其实,并没有很多时间去沉溺在对你的感情中,我要向上爬要重整司礼监,要除去大蘅的腐化朽败也要报仇,有太多事等着我去做,即便是我清醒的时候想起你也都是恨,唯有偶尔觉得太绝望了,只能逃离到与你的过往中时才会又对你生出淡淡的爱意。我对你,终究是恨比爱多,既想让你跟我一样痛,又想要护着你,这样煎熬撕扯,反倒让我清楚感受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人间炼狱里。”司渊渟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面上显现出一点茫然与寂寥,像是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既无来处也无归处。


第41章 睚眦必报
  楚岳峙接下去的几日都在屋内休养,既要调养内伤也要把身上的刺墨养好,故而林亦以医者身份要求他近期内都不许动武。
  司渊渟每日夜里都会来安亲王府,来了后也要照楚岳峙的意思先让林亦替他针灸,屋里也点烧草药做药熏。草药味辛涩,直接点燃气味更是一言难尽,可楚岳峙从来不回避,一直在屋内陪伴。
  卫云霄在完成任务后便回来了,与周楫轮班守夜。
  如今司渊渟夜里都在安亲王府留宿,但身边带的死侍却不是傅行云,楚岳峙瞧见自己属下黯然神伤的样子,问司渊渟傅行云是不是在东厂;司渊渟对他没有隐瞒,直言傅行云现不在京城而去了办其他事,又道自己当初只让傅行云接近卫云霄,并未有下指令色诱骗心。楚岳峙对他一本正经撇清自己的反应觉着有些好笑,后来便语重心长地对卫云霄说好男儿应志在四方精忠报国而非拘泥于俗世情爱,卫云霄听了抬头来回看一眼坐在椅子上还要把手搭在一起的楚岳峙与司渊渟,欲言又止眼角抽搐,费了好大劲才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要冲动,这两人一起他也打不过,还是忍着吧。
  卫云霄没跟司渊渟交过手,但是他不止一次看过楚岳峙一人横扫千军的狂态,他家将军上了战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煞神阎王,可这样的人却轻易就被司渊渟收了,且司渊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冷傲神态,还是傅行云认下的主,他实在不是很想拿自己的小命去替弟兄们试探司渊渟的武功深浅。
  傅行云在五日后带着楚岳峙当年放出宫的贴身侍女出现在安亲王府。
  楚岳峙派出去的暗探,为查当年之事,先在宫里找到了曾在撷芳殿服侍的宫女与太监,查清了一部分过往,又顺着宫里的线索查到了当年曾服侍过惠贵妃的一名老太监,查清了当年惠贵妃是如何两次谋害楚岳峙并最终令司渊渟与司家含冤蒙难。
  当年的惠贵妃,并没能熬到看见自己皇儿登基的那日。
  惠贵妃的父亲是翰林学士,掌管翰林院主管文翰及辅佐皇帝,实权形同丞相。也正因此,惠贵妃在宫中才能嚣张得几乎不把皇后放在眼中,还敢对皇子出手,她很清楚,背靠母家,便是做得再过分皇帝也会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谓非进士不进翰林,大学士均出自翰林院,故而当时朝堂上大多数文官,多出自翰林院,几乎可以说是惠贵妃父亲一手培养出来的党羽。而翰林学士与司老尚书不和,一个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圆滑之人,一个则是正直不阿两袖清风的高洁之士;深得民心的司老尚书是明知忠言逆耳也数次谏言,令老皇帝下不来台之余越发忌讳,而翰林学士却是深知如何顺着老皇帝的心思说话,再时不时表面是为司老尚书说话,实际上却是在挑拨加深老皇帝对司老尚书的猜忌与不满。
  翰林学士是个不折不扣的权臣,他把女儿送到老皇帝身边,令女儿不争后位,但务必要生下皇子。大蘅国历来遵照立嫡立长不立贤的旧制,可自古以来,有几个嫡长子能最终成功坐上帝位?他看得明白,立嫡立长不过立的傀儡,他的孙子不是东宫太子不要紧,就是要有一个显眼的目标在前面做挡箭牌,去跟旁的皇子都得你死我活,他的孙子才能安然长大好日后坐收渔翁之利。
  尽管惠贵妃对七皇子楚岳峙出手在翰林学士的计划之外,但却因司渊渟阻拦反抗伤了使臣而给他提供了彻底扳倒司老尚书的机会。
  边疆的异族部落早已成了大患,然而那些草原上的异族人是天生的骁勇善战,而大蘅国却因长时间的偃武修文,以致文人皆一心科举,不仅士、农就连商也受到鼓励促进了繁荣,国库固然充实,然而武人却备受冷落,愿意入军营的人越来越少,大蘅国的军力也日渐衰弱,早已不适合迎接战事。
  司老尚书虽是文臣,却极早就发现军力削弱边疆受扰必成大患的问题,故而一直都有向老皇帝进言,大蘅国需重新将军武重视起来,从国库中拨出粮饷,并开放征兵,更要加紧培育战马,随时准备好与边疆的异族部落开战。然,老皇帝虽也忌惮边防问题却十分惧战,总是担忧一旦与边疆开战,军队远征,本身将士能否适应边疆气候已是问题,再与生于草原长于草原受草原眷顾的联合部落交战,对地形不熟胜算极低,如此一来若是形成长期战事,现在国库再充足也未必就能支撑战事消耗,更何况还有将士伤亡需不断征兵的问题。而朝堂之上,也是反战之臣占了大多数。如此一来,司老尚书便更成了异类,更被老皇帝视为事事与自己作对的眼中钉。
  鞑靼族派来使臣时,老皇帝就知道来者非善,使臣在来给大蘅国下马威的同时也是在试探。能当使臣的人,又怎会真的只知嚣张不知收敛,无论是使臣还是副使,都是在通过老皇帝的反应和大臣们的态度,探清大蘅国军武的虚实。若是老皇帝态度强硬,全然一副不惧开战的姿态,使臣一行人自会在之后有所收敛,然老皇帝却是步步退让,于是使臣越来越猖狂,因为使臣要知道,大蘅国是否即使皇帝已经被冒犯到极致,也依旧不敢轻易将开战摆上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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