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143)
最后还是楚岳峙出面,下旨赐婚,才让阮邢不至于往后除了皇甫良钰正式晋为将军后受赏所立的将军府之外就无家可归。
楚岳峙在两人成亲前也曾好奇问过皇甫良钰,如何让阮邢改变信服女子绝不比男子差的,皇甫良钰极为霸气地回道:“不服就打,打到他服为止。”
当时傅行云也在场,眼角抽搐了一下,默然道:“当初真不该送她去师父那儿,就这么一个妹妹,都让师父教坏了。”
司渊渟却不赞同,在一旁笑道:“我倒是觉得你师父教得挺好,让你们皇甫氏出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巾帼英雄。”
短暂的静默中,寝殿里的烛火悄然熄灭了一盏,于是寝殿的一角就这么黯淡了下去,那一角只靠周遭其他烛火映照,无论怎么看,总归是比寻常更为阴暗。
明白楚岳峙心中的愧疚,司渊渟也没有更多的安慰之语,只道:“我们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我相信拾喜也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拾喜需要的也不是我们的愧疚,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要让拾喜白白牺牲和耽搁了这么多年,尽力让拾喜和我们一直以来努力的那个目标能实现。”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会很难,即便如此,还是选择了继续走下去,因为他们始终相信,他们做出的所有努力以及牺牲,哪怕最终只向理想迈出了一小步,都有无比深重的意义,这是理想的奠基石,也是他们活过的证明。
第138章 群狼环伺
内阁首辅镇国侯司渊渟,在万寿节前便开始因病告假早朝,之后半个月的时候,都再未于人前出现过,一些大臣前往镇国侯府欲探望,皆被婉拒请回。
于是好些奏本都递到楚岳峙的御案上,声称司渊渟整整半个月都不早朝乃是藐视天威,应当予以重罚。
除此之外,也开始流出不少传言,一说是司渊渟身患重病命不久矣,另一说则是司渊渟患病是假意图谋反才是真。
楚岳峙统统都没有理会。
再半个月之后,朝野中开始谣传,一直未有露面的司渊渟实际上是一直住在宫里,而宫中也隐约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声称皇长子楚慎独身世有异根本就不是楚岳峙的亲生子。
混淆皇室血脉乃重罪,不少朝臣都开始在早朝时旁敲侧击,甚至开始梗着脖子跟楚岳峙进言,今年应当选秀纳妃为皇室开枝散叶,与常人不同,皇帝的家事就是国事,且皇后司竹溪在诞下皇长子之后便再无所出,想来为了楚岳峙以及皇室血脉着想,也必有容人雅量,不会反对楚岳峙为后宫添几位妃嫔。
这次楚岳峙没有再于早朝上对这些进言的朝臣发难,无论底下的臣子说什么,他都只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听着,看着这些人在底下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而楚岳峙这样的表现也让一些朝臣愈发大胆,开始在早朝时抨击司渊渟已有一个月未曾参与早朝,就连公务都堆积着处理得很是缓慢,司渊渟如此放肆实难当内阁首辅重任,最后甚至劝谏楚岳峙应当任人唯贤,让更有能力的人来担任内阁首辅的这一重职。
在司渊渟消失的这一月间,同样在朝堂上被穷追猛打的还有傅行云。
傅行云是司渊渟那一派的人,同为内阁辅臣受楚岳峙重用,这些年还得了不少肥差,自然也招人妒恨忌惮,如今司渊渟长久告假,他会成为早朝时的靶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平日里的公务那些朝臣们翻不出太大的问题,因傅行云办事一向谨慎,于是这些人便将枪头对准了傅行云的私事,在朝堂上参傅行云与戍守边疆的卫云霄卫将军过从甚密,堂堂内阁文臣竟在卫云霄这一武将每次回京述职或是短暂轮休返京时都与其同出同进不说,甚至还有过藉由公务前往边疆去与卫云霄见面,实在很难不令人多想,怀疑傅行云是否真的忠于陛下与朝廷。
大蘅国的官员休沐规定,每个月有五日休沐,冬至元宵等节日也有几日休沐,而傅行云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将自己的休沐日积攒下来,待有公务需离京时,再向楚岳峙秉明调用之前未用的休沐日,在完成公务后低调绕道去边疆与卫云霄相见,在边疆逗留几日再返京。
这的确不算是符合规定的做法,但傅行云每次前往边疆都极为谨慎行踪隐蔽并不会在军营里露面,且事前也得到了楚岳峙的特批,按理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而现下这些朝臣如此直接地在早朝时藉此事向傅行云发难又向楚岳峙进谏参奏,多少有些打楚岳峙的脸面。
傅行云被参奏时,楚岳峙的脸色是明显沉了下来,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真正让楚岳峙在早朝时直接拂袖而去的,是傅行云在卫云霄被质疑时打破了沉默,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坦言自己有断袖之癖而卫云霄则是与自己拜过天地的夫人,自己的府邸就是卫云霄的府邸,既是夫夫同出同进有何不可。
大蘅国的国风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比较开放的,男人与男人之间相恋也并非罕事,只不过这龙阳之好多半都是不会公开的,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婚嫁更是让人难以接受,大多数人的观念中正经人家是绝不会同意自家儿子娶男妻或是去嫁给一个男人。
傅行云竟在朝堂之上坦言自己与一个武将拜了天地将其娶为男妻,一时间众臣哗然。
参奏傅行云的大臣当即言论激烈地对他进行抨击,斥责他身为朝廷重臣却私德有亏有违礼法。
傅行云却仍十分淡定,只平静反问大蘅国有哪条律例规定百姓或是朝廷命官不能娶男子为妻,又有哪一条礼法明确龙阳之好不洁是为大耻,若说是龙阳之好有违伦理与天性,于伦理上天地君亲师与忠孝悌忍信他一条也没有违反,且他生来就是断袖,爱慕男子就是他的天性,又到底何错之有?
那名大臣一时间被傅行云问得哑口无言,愤然怒斥他是强词夺理。
就在那名大臣还在对傅行云面红耳赤之时,楚岳峙已经猛然从龙椅上起身拂袖离去,留下一众大臣惊惶下跪,在殿上足足跪了有两个时辰,才等来楚岳峙让他们平身退朝的口谕。
撷芳殿外较之前多了不少把守的侍卫,这一个月来也常见到吕太医在撷芳殿里出入。
傅行云在深夜时分潜入到撷芳殿内,这些年他虽然不再是死侍了,但功夫是半点也没有落下,以他的修为潜入宫内不被人发现也并非难事。
司渊渟和楚岳峙是早就在偏殿候着,王忠才刚送来好几本参傅行云的奏折,楚岳峙随意翻开看了两眼,便又丢回给王忠,让王忠别拿这些东西来污他的眼。
偏殿里的烛火并不算明亮,好几个角落原本会点亮的那几盏蜡烛半隐在灰暗中,令整个偏殿比往日要黯淡不少;不仅如此,殿内还飘着一股不浓不淡地药香,是草药制成的熏香,嗅入鼻间很是苦涩。
傅行云进殿的时候,司渊渟正在处理几份加急的公务,而楚岳峙则在一旁就着烛火看经文,那案桌上还放着茶水与点心。
“臣,参见陛下。”傅行云先向楚岳峙行过君臣礼,正要再向司渊渟拱手,便见司渊渟放下手中毛笔向他摆手。
他们两人之间也确实是不需要这么多的虚礼。
“都查清了?”楚岳峙还看着手里的经文,那是司渊渟最近让他开始看的,说是能静心,免得他成日被那些乱臣贼子惹得心火旺。
“查清了,泄露臣在军营行踪的,是臣妹身边的一名副将,那名副将几次被臣妹于人前训斥,故而心生怨恨投靠了对方的党派。”傅行云回道,八年前东厂解散后,有部分的东厂暗卫其实都被转移到他手下,这些年来也一直都在暗中活跃着。
东厂和锦衣卫尽管在明面上不能再存在,但暗地里到底有他们存在的必要,很多事不能直接去查去办,这些事便都交由暗卫负责。
楚岳峙冷笑一声,道:“也是能耐,手都伸到边疆去了,朕这几年看来真对这些人太过宽容了。”
“倒也是意料之中,先是我然后便是皇甫,要将你的左膀右臂卸去,对我与皇甫出手倒也正常。”司渊渟说道,他刚处理完一份加急公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楚岳峙已经分神去拿起一块椰汁桂花水晶冻糕喂到他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