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131)
明天休息。
第128章 漫漫长路
正月大典之前,宫里无论大小宫人,管事还是寻常的宫女太监,都非常的忙碌。
只是楚岳峙在前段时间生病之后,便开始放缓了脚步,不再成天将自己埋在成堆的国事中。
对于楚岳峙的变化,司渊渟是乐见的,甚至还陪楚岳峙去了几次猎场。不得不承认,楚岳峙是真的擅长捕猎,几次都在最后险胜。
一月下旬正月初一,也是正月大典举办的日子,百官给楚岳峙拜年,举凡品阶足够高能进殿的大臣都得到了赏赐。
初一意味着新的一年开始,京城上下都在那夜共同庆贺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只是大抵他们都想不到,正月大典上新帝一时兴起与百官拼酒,更言谁能将他放倒必得厚赏。
话虽如此说,可殿上百官也没几个敢跟皇帝斗酒,像吴永廉、夏志轶这样的重臣克己守礼不敢逾越,凉忱则是自知不讨喜极力降低存在感,至于阮邢等人,才刚惹了皇帝不痛快自然也不会再去触霉头,因此到最后还站着跟楚岳峙喝的,除了司渊渟便只有卫云霄了,周楫因是禁卫军统领,只能在一旁眼馋无法加入其中。
傅行云的酒量比卫云霄好,但是他不会在殿前失态,更何况他还要把最后喝醉的卫云霄一起拎回家,自然也不会喝太多。
因此虽然殿上的朝臣们惊叹于楚岳峙的酒量,但最后还是在意料之中地看着司渊渟得到了赏赐。
楚岳峙下旨赐赏司渊渟的时候,傅行云瞥一眼身边醉得趴在案上的卫云霄,是真的觉得自家夫人有点傻。楚岳峙要跟百官拼酒,到最后就是一个赏赐司渊渟的由头罢了,满朝文武,除了卫云霄这样缺根筋的,还有司渊渟这样有免死金牌的,哪个有这样大的胆子,怕不是不要命了。
从前在军营里时,楚岳峙也会跟自己的将士拼酒,酒量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而且在军营里,出生入死那么多回,将士们之间的兄弟情深厚,也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有时候喝多了兴头上来,打赤膊再比上几场也是有的。而且那时候,他们喝酒都是拿碗喝的,再不然就是直接对酒壶。
只是在宫里面对百官,又是另一番景象。
楚岳峙是藉这个机会,又观察了一番与他喝了几杯的几位大臣,后来便只有卫云霄和司渊渟陪他喝了,到最后,也就司渊渟一边担心着他喝太多伤身一边慢悠悠地跟他一人一杯不停地喝。
最后楚岳峙挥手说不喝了下旨给司渊渟赏赐的时候,脸虽不红但眼里也的确已经迷蒙一片,待到从正月大典上退席,楚岳峙也没要王忠搀扶,自己稳稳地在宫里走了一段之后,突然就站在那回撷芳殿的青砖道上不走了,对王忠说道:“王忠,你知道吗,朕小时候最喜欢走这条青砖道,但现在,朕每回走这条青砖道都只感到厌恶。”
就是这条青砖道,他跟司渊渟一起走了无数次,也是在这条青砖道上,他失去了司渊渟,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都孤身一人。
王忠不敢胡乱答话,只站在楚岳峙身后半躬身。
司渊渟要迟些才能回撷芳殿,因还要跟一些大臣寒暄也维护一下朝廷上的关系,所以并不能随楚岳峙一起退席。何况司渊渟在宫里与楚岳峙一起住,那都是不能外传的秘密,皇宫里被治得如同铁桶,消息和闲言碎语传不出去,能走漏出去的风声都是故意为之,真正的秘密但凡有哪个宫里人敢胆大包天地往外说,多半是话还没说完,人就没了。
跟王忠说的话,楚岳峙没跟司渊渟说过,那些事他不爱提,平日里摆驾也多会让人绕道而行。今夜许是喝多了,才自己走了这条道。
如今还是冬天,隔几天就会下一场雪,道上难免有些湿滑,楚岳峙站在那里低头看被溅湿的鞋面,身上因为喝了许多酒而热起来的温度又在寒夜里慢慢冷了下去。就像是原本烧着满腔热血,到后来也都被冷水浇得都凉了。
身上披着大氅,楚岳峙就那么在原地站了半晌,直到身上彻底冷了,眼里的醉意也早已散尽,才又说道:“王忠,新的一年了,可朕怎么就觉得,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这至尊无上的帝位,他坐上来后,只觉得孤寂。
有时候,甚至连看着司渊渟都觉得寂寞。
“陛下,其实奴婢觉得,这人生过得不痛快才是正常,新的一年常被说是新开始,可奴婢也不这么认为,哪有那么多的新开始,都是自我安慰罢了。可是陛下,您身边有司大人还有皇后娘娘和皇长子,虽没有值得高兴的事,也绝非真的在这皇宫里孤身一人。陛下身后也还有奴婢,奴婢虽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太监,但奴婢也是发了誓要一辈子对陛下尽忠的。”王忠难得大着胆子上前在楚岳峙身边说话,他长相干净秀气,此刻脸被冻得脸颊发红,一双纯黑的眼眸却亮晶晶的,大胆抬头看楚岳峙,眼里也写满了忠心。
楚岳峙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原本偏冷的神色似又有了一点笑意,侧首瞅着王忠说道:“倒是难得你这谨小慎微的性子能说出这话来,你也不用对我尽忠,对司九尽忠就成了。”顿一顿,又说道:“好像也没给你什么赏赐,这大过年的,也罢,回头朕下旨另外再赏你一些东西吧。”
听到有赏赐,王忠面上有点压不住的露出一点喜色,急忙低头谢恩:“奴婢谢陛下恩赐,陛下仁德,奴婢是发自内心效忠陛下的。”
“行了,就这样吧。”楚岳峙知道司渊渟挑人的眼光好,能让王忠跟在他身边,必然也是司渊渟考量过才有的决定,王忠这人胆子小但也足够机敏细心,而且虽说胆子小但却是个忠心认主没有太大野心的,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服侍,偶尔也能像此刻这般听到几句舒心的话。
眼前的青砖道极长,两侧还堆着未化的雪,楚岳峙微微皱眉多看两眼,心中依旧感到不舒服乃至有些心慌,他到底还是不想走这条青砖道,一甩袖袍就转身打算走另一条道回撷芳殿。
只是转身连步子都尚未迈出,楚岳峙便一眼看到了在夜色中自己手拿提灯缓缓向他走来的司渊渟。
身上还穿着官礼服,司渊渟一步一步从那些跟着楚岳峙的宫人以及侍卫身边走过,直直走到楚岳峙面前,将他垂在身侧的手握入掌心,道:“又不听话不带手炉,手都冰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退席了?不是说还要再留一阵么?”楚岳峙有些怔愣,他是真的没想到司渊渟这么就回来了,本来还以为司渊渟今夜得耽搁到很晚。
“说什么傻话。”自然地牵着楚岳峙的手一同往前走,司渊渟说道:“正月初一的夜晚,自然是要与楚七在一处。”
失神地被带着走了几步,楚岳峙想起往事又停下脚步,拉住司渊渟说道:“司九,我们别走这条道了,走另一条吧。”
将手里的提灯交给王忠,司渊渟举高右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手势,后方立马就出现了两列平日里不露身的暗卫,他们迅速点亮手里的提灯,然后从两边齐齐往前掠去,在这条长长的青砖道上亮起了两列迎灯,提灯橘红与宫墙上的红瓦相互映照,将整条青砖道照亮,不仅驱散了前方的黑暗,也似将潜藏在黑暗中的严寒都一并消弭了。
楚岳峙看着突然变得喜庆起来的青砖道,一时反应不过来地愕然道:“这是怎么……”
“给你一点小惊喜,总不能回回都是你给我惊喜。”司渊渟扬唇浅笑,他牵握着楚岳峙的手举高,问道:“是要与我一同走,还是想让我在此将你抱起,把你抱回撷芳殿?”
楚岳峙在正月大典上喝了许多酒,脸上本就泛着红,此刻突然见到司渊渟收到惊喜,脸颊处登时比适才更红了,眼角眉梢尽是羞意,刚刚散去的醉意似又涌了上来,他满脸通红地看着司渊渟,小声说道:“干嘛呀,宫人们都看着呢。”
司渊渟眼中没有旁人,只有楚岳峙,他松开楚岳峙的手,直接弯腰将人一把抱起。他们俩身高明明相差也不算太大,楚岳峙因一直保持着日常练武的习惯,身材紧实精悍体重上并不算太轻,即便如此,司渊渟就是能每一次都稳稳地将楚岳峙抱起来,便是要抱着楚岳峙走上一段路也脸不红气不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