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尊让我操碎了心(95)
一开始两人一句话不说,各练各的。
少年应该学过一点凡人的功夫,无论是拳脚还是武器都使有模有样。
可惜修行的天赋过于平平无奇。
在同届入门的弟子陆续引气入体的情况下,他依旧毫无动静。
最终不出所料,大部分弟子都被领走了。
只有少年剩了下来。
但少年似乎也不急,依旧每天来练习外功。
或许是这份与众不同的沉静与冷漠吸引了谢卿眠,他开始与少年说话。
一开始只是互通名姓。
少年自称齐钺。
之后开始每天打招呼。
再后来便开始在结束练习后留下来等一等对方,聊上一两句。讨论的内容或是白玉京事务,或是修行心得,或是个人想法。
少年根骨不行,但悟性却奇佳,对许多事情毒辣的见解。
谢卿眠认为,一个人聪不聪明是很容易从聊天看出来的。少年就是聪明人,而他也是。
身为资历最老的普通弟子,他属实受够了与那些愚钝的后辈打交道。这样一个聪明的聊天对象仿佛是给他的“礼物”,让他可以将无处倾诉的心里话一吐为快。
虽然少年的言辞态度总是尖锐锋利,但这样反倒让当时处于不得志的怨恨中的谢卿眠,产生了对同类的惺惺相惜。
齐钺和他一样刻薄,便代表他们经历过等量的痛苦,
而齐钺的痛苦来源他也能猜测:和其悟性不适配的根骨天赋。
明明智慧能够到更高的地方,却被□□所拖累。
——真残忍。
虽然如此说着,谢卿眠却是幸灾乐祸的心情。因为若非这样,少年也不会和他坐在一起,和他说话了。
他们都是被命运折磨的人,甚至齐钺的未来比他更无望。
他可以对齐钺交心。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卿眠说了很多自己的事:对周遭的怨恨不满,对娘娘的钦慕而不得,对人世的痛恨与诅咒……
他不是那种能默默将苦难嚼碎咽下,或者沉默隐忍地与苦难相处的人。苦难于他就像藏在喉咙里的刀片,他要吐出来,吐出来才能活。
他太需要向人倾诉了。
而遇到一个让他认可的倾诉对象并不容易。再加上齐钺也确实是个安静认真的好听众。
不知不觉间,他就将除了血脉之外的秘密,几乎全讲了。
甚至没有注意到,齐钺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不过谢卿眠也不是很在意。
本质上,他并不是一个关心旁人的人。
而齐钺的尖锐有时候则会冷不丁地刺到谢卿眠。
比如他那句“你的娘娘如果要你,早就收下你了”,就叫谢卿眠介怀到如今。
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道理。
——娘娘或许不是不想要弟子,只是没有看上他。
但当时他已经等了一百多年了,他承受不了失败,他必须成为娘娘的弟子,他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活在世上的。
终于,第二年。
娘娘表露了收徒的意愿,承诺会在十三宗门的联合大比中,收下取得最高名次,且还未拜师的白玉京弟子。
所有还未拜师的白玉京弟子疯狂了。
而在谢卿眠眼中,这个位置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作为一百多年没拜师,独自默默修炼到化神期的奇人。在符合拜师条件的弟子里,没有人的修为能超过他。
那些不自量力的,幻想能成为娘娘弟子的人,无异于是在觊觎他的东西。
谢卿眠内心涌现出了难以压抑的怨毒,恨不得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好看。
打断他们的手脚,让他们根本没办法上擂台。
但白玉京严禁内斗。
他只能拼命地练习,将内心的暴戾发泄在演武场的木人桩上。
过程中,齐钺就坐在场地边缘静静看着他。
但和过去不同的是,这次在他的练习结束前少年就准备走了。
“你不恭喜我吗?”他叫住少年,神情不无得意。
娘娘的收徒条件几乎是比照他设立的。
谢卿眠认为这就是对少年那句“你的娘娘如果要你,早就收下你了”最好的反驳。
少年回过头,冷淡道:“事情还没落定,有什么好高兴的?煮熟的鸭子,有时候也能飞呢。”
谢卿眠知道,他嫉妒了。
作为同样被命运折磨的人,对即将腾飞的同伴的嫉妒。
后面的日子少年没再来练武场。
期待的联合大比终于到来。
谢卿眠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决赛。
只剩下最后一场。
听说对面晋级的人也来自白玉京。
不过谢卿眠并不担心,他再次复盘过年轻弟子里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确信他们都已经有了师父,哪怕赢了也不满足条件。
但走上来的人不在其中,而是个他万万料不到的对象。
齐钺。
那个经常在练武场听他谈心的“炼气期”少年。
搞错了吧!
他只有炼气期,引气入体都用了半年才做到,怎么可能进决赛?
唯一的可能就是齐钺表现出来的实力是假的。
并且他的真实实力远强于自己,所以才能在平日的接触里毫无破绽地蒙蔽他。
不,不会是这样!
谢卿眠冥顽不灵地否认,试图留住一丝胜利的希望。
比赛开始。
比赛结束。
谢卿眠跌跪在地。
齐钺只用了两招便打败他。
一招格挡,一招背斩。
最基础的剑术招式。
也是少年每天在他面前练习的那套。
他败了。
而且是惨败。
而这一切发生的同时,娘娘就坐在高处的看台上。
被她看到了。
自己无用的模样全被她看到了。
谢卿眠从未如此绝望过。
他趴在地上,痛恨地看向齐钺。
他不明白,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
这个人明明从未对娘娘的弟子之位表现出向往之意。
在齐钺俯视的眼神中,谢卿眠瞧见了戏谑与嘲讽。
他故意的!
故意让自己在最敬爱的娘娘面前,以最不狼狈的姿态惨败,颜面扫地。
过去种种回忆皆成了笑话,这个人不过是把自己当成小丑在看热闹。听着自己那些秘密的同时,他怕是在心里疯狂嘲笑自己的愚蠢吧。
那一刻,谢卿眠道心崩塌,他想撞死在齐钺的剑锋下,但齐钺飞快收了剑,没让他如愿。
怒极攻心的他呕出一口血,昏厥过去。
这一昏厥,便是三天。
那是死一般的感受。
好几次,他都想沉入永远的黑暗中,再也不要醒过来。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那几天的日子对谢卿眠来说也依旧是梦魇。
他到现在都在害怕入睡。
不过他庆幸自己还是醒了。
三天后,醒来的他得知的第一件事是“齐钺”在比试后突然离开白玉京,放弃了成为娘娘弟子的消息。
而这一机会顺延到了第二位的他头上。
谢卿眠:“故事讲完了。那个少年齐钺,就是你的师父,应岁与。”
故事里的希望与绝望,期盼与落空都太过浓烈,教鹤云栎心惊:“这么说,掌印应该很恨师父才是,为何还要如此友善地对待我们?”
若换了他来,终使不再计较,也难以重新接受如此伤害自己的人。
“恨?”谢卿眠怅然笑了笑:“确实恨。但严格追究起来,这
些恨其实没什么道理。
虽然你师父打败我时带着恶意,但比试是公平的。他没有用卑鄙的手段。
至于朋友间的背叛,也说不上。我和他并非朋友,我只是将他当成了倾泻负面情绪的树洞,并未真正关心过他。
甚至至今我也不清楚他来白玉京的理由。
非要追究,也只能定义为来源于他人的不明缘由的恶意与伤害。
但这份伤害来源于愿望落空,所以自然也能因为愿望达成而原谅。
人在幸福中时,是很容易变得宽容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