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尊让我操碎了心(78)
……
西山崖壁,弯月高悬,夜风习习。
抵达此地的师徒二人盯着崖壁裂缝里,对他们张开喙子,嗷嗷待哺的一窝翠羽雀雏鸟陷入了沉默。
事情要从两刻钟前说起。
为了翠羽雀尾羽而来的他们在崖壁下方约莫一丈处的某条缝隙里找到了鸟窝,但并没有发现成鸟,只见到一窝鸟蛋。
看到被师父看中的雄鸟已经找到了老婆,并生下了孩子,鹤云栎很是高兴。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对拔走它的尾羽感到那么愧疚了。反正也用不上了嘛。
料想此时是深夜,成鸟也走不远。
两人决定留下来等一等。
但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得窝中鸟蛋发出了细小的破裂声。
等再去查看时,就有一只雏鸟扑棱着对着他们张嘴要食了。随后,剩下的鸟蛋也接二连三地破壳。
听说雏鸟会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当成母亲。
“所以,它们是把我们当爹娘了?”鹤云栎迟疑说道。
没找到想要的尾羽,反而被一群雏鸟“碰瓷”,应岁与颇为扫兴:“走吧,回去了。改天再来看看。”
“可这些幼鸟怎么办?成鸟还没回来,万一它们遇到危险呢?”
一般来说,成鸟不会在夜里捕食,当前的情况教鹤云栎不太放心。
应岁与则漠不关心:“那也是自然规律。”
“可它们是弟子看着出生的,也算缘分。”鹤云栎主意已定,“师父先回去吧,弟子留下来等成鸟回来了再走。”
这话说得。
他不回去,自己如何走得心安。
应岁与看着一动不动盯着幼鸟的鹤云栎。
他的弟子总是对幼小的动物充满慈爱,似乎天生有当爹的瘾。
最终他坐了下来,陪弟子一起等。
而鹤云栎像是早有预料,对他半讨好半撒娇地一笑。
应岁与看了一眼便撇过脸,不愿因为自己的妥协纵容了弟子的“恃宠而骄”。
两人坐在离鸟窝约莫三丈远的一棵从崖壁缝隙中横生出来的松树上。
这个距离既可以看到幼鸟们的状态,也不会惊吓到归来的成鸟。
山风从身边掠过,云雾在脚下翻腾。
因为平衡感不好,鹤云栎哪怕知道很安全,也依旧有点发憷。
他抱住腿,紧紧贴着应岁与。
应岁与以为他冷,掀起外袍,给了弟子一个眼神。鹤云栎会意,顺着钻了进去。反正也没有外人,向师父撒一下娇也不丢人。
——毕竟也不是没丢过更大的。
背后是师父温暖的胸膛,鼻息间是淡淡的药草香味。
要他说出是那种草药他也说不出,有好几种气味好闻的草药味道,却又不完全是。除开它们,似乎还剩一种特殊的香味,教他一闻便知道是应岁与。
“师父身上有好闻的味道。”
夜过于安静,鹤云栎主动找起话题。
“那是洗衣服的皂膏。”
应岁与从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
“不是。那个味道我知道。洗澡的我也知道。都不是。”
鹤云栎抬起窝在他胸前的脑袋,一双眼亮晶晶。
应岁与垂眸打趣:“可能是为师背着你在偷偷涂脂抹粉吧。”
鹤云栎也难得狡黠地还嘴:“真的是好闻的味道,师父闻不到的话那还真是遗憾。”
“倒也未必。我虽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却能闻到徒儿身上的味道。”
“我?”鹤云栎眨眼,“我有什么味道。”
应岁与:“洗衣皂膏的味道。”
鹤云栎:……
白害他期待了。
应岁与笑了笑,收回目光,继续望着眼前的夜幕。山风的低吟在耳边回响,鼻息间则缭绕着弟子身上的气味——
洗衣的皂膏、沐浴的香膏、沾染上的草药香……
以及这些日常味道之外的,在经年累月熏染下,早在他印象里与弟子划了等号的,独特的轻淡的甜香。
晚些时候下了一场短促的山雨,应岁与撑起伞。
听着雨滴打落在伞面的清脆声响,鹤云栎竟想一直这样坐下去。
这里什么都没有。
红尘抵达不了的地方没有故事,没有故事也就不会有离别。
他低声问道:“师父还会不会有出去看看的想法?”
目前三个梦境能倒推出的最早起点便是师父离开山门。
虽然经过师父的安慰,他已经不再那么担忧,但还是想知道导致梦境中种种的前因后果,如此也好预防将来可能的危机。
“以前出去过,但外面的人事物都很无聊,所以又回来了。”低浅的声调从头顶传来,混在山风里,像是一曲悠扬的古调。
听着完全不像对外面有兴趣的模样。
但鹤云栎还想要一个保证:“以后师父不管去哪,可不可以都带上弟子?”
这完全算得上一个“任性”的要求。
应岁与没有直接回绝,而是打趣:“这么大了还要做师父的跟屁虫?”
原以为弟子会不好意思地收回话,却不料他这次很是坚持:“跟屁虫就跟屁虫。师父答不答应嘛?”
只要能守在师父身边,他不介意被叫做“跟屁虫”。
从理智来说,应岁与不该答应。
未来那么长,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会发生什么改变。
但面对弟子的请求,他若能干脆利落地说出“不”,便也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了。
“只要你不嫌烦呆在为师身边烦。”
鹤云栎这才放下最后一点忐忑,露出笑意。
看到他弯起的眼,应岁与仅有的一点苦恼也烟消云散。
就是这副模样,教他哪怕是掏心掏肺都会毫不犹豫。
到了凌晨时分,鹤云栎犯了困,窝在应岁与怀里打起了盹。
青银鳞片在发间若隐若现,散发出清幽平和的光泽,象征着主人睡梦安稳,没有被人侵入打扰的迹象。
应岁与收回目光:短时间也看不出蹊跷,再耐心些吧。
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鹤云栎发现师父的外袍已经彻底来到了他身上。
抬眼寻找,应岁与正踩着不到人半个脚掌大小的突出石块,半蹲在鸟窝前,用切药的小刀将抓来的小虫子切成适宜的大小,再一节节喂给雏鸟,十分有耐心。
他只穿了内层服帖修身的交领长衫,清晨的暖阳穿破云雾,光柱落在他身上,沿着挺拔优美的轮廓镀上一层温暖柔和的光辉。
“醒了?”听到弟子的动静,他转头招呼。
鹤云栎将脸半埋在他的外袍里,点了点头:“嗯。”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意外地绵软。
应岁与加快了速度,喂完雏鸟后,他踩着石块一蹬脚,便回到了松枝这头。落身的动作轻盈又利落,像一片叶子或是羽毛,松树的枝条动也未动。
“渴吗?”他一手接过还回来的外袍,一手将某个凉凉的东西塞给了弟子。
鹤云栎低头
一看,是一颗还沾山泉的野果。想是去给雏鸟们找虫子时摘的。
可是此时尚属冬末春初,无论是虫子还是果子都不是容易找到的。
自己的一时兴起竟让师父如此奔劳,他不禁生出了几分惭愧。但除此之外,也很难说没有开心——师父竟然对他这么一个略显任性的小请求也如此认真上心。
不知为何,果子还没吃,心里就甜了起来。
鹤云栎掰开果子,将分量更多,品质更好的那半递了过去。
应岁与瞧了瞧,抬手拿走了另一半。
等到第三天,两人确认成鸟不会回来了。
毕竟正常情况下,这几只雏鸟就算没遇到天敌也已经饿死了。
鹤云栎认为成鸟在捕食时遭了不测。
但应岁与却觉得它们是不负责任,丢下孩子,自己逍遥去了。
“哪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父母?”鹤云栎觉得这猜测很不接近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