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美食录(67)
林稚拍了拍手,“我先给他们起个头。”
沈小七也拍了拍手:“阿郎这头起得真好,连我这种不识字的人也能看出来,那句‘打开瓶后’,一看就知道是卖酒的!”
阿青却不太赞同:“那若是卖饮子的呢?”
沈小七冷酷道:“饮子不在讨论范围内!”
新酒肆开张,其实和往日没什么太大区别,无非是往二楼走的食客多了些——虽然平常就挺多的。
酒肆的售卖方式除了寻常的按斤购买,还能“五十文喝全场”。只需花五十文,二楼的新酒小酒随便喝,当然,店主人亲酿的雪花酒和琼液酒除外。
这种售卖方式有点像后世的自助,看着亏钱,其实稳赚不赔,毕竟哪里有人能喝下一肚子烈酒?还要吃饭呢。
挑了个秋高气爽的日子,二楼的小酒肆开了张。
“等小郎君的酒肆许久了,今日终于开了张!”
“是啊,我从螺蛳索粉时开始就开始等了,一直等到现在——那时候可是夏天!”
“夏天算什么?我可是从春天就开始等了。”
林稚看那食客一眼,可以啊,居然是他还在春风楼时的老粉。
对这种“五十文喝全场”的卖酒方式,食客们也觉得很新奇,进去之前都觉得能喝回本,然后一个个的没喝到三十文就躺着出来了。
每次看到躺着出来的人,林稚都觉得有必要挂一个“请在他人陪同下入场”的温馨提示牌,就像开饭馆的赠送健胃消食片一样。
也有特别能喝、让林稚没赚到钱的,但毕竟数量太少,属于凤毛麟角,偶尔遇见这样一位,林稚还挺兴奋——菜鸡都会羡慕老手。
开酒肆的好处很多,热闹、方便,进完一批酒便不用再管,至于喝多了有人闹事的问题……提前打点好都头,让他们没事就来酒楼门口转悠几圈就是。
也有不好的,那就是要加班了。
前朝的坊市夜禁制度在本朝破除,人们在外通宵达旦、寻欢作乐的第一选择便是酒肆。
但林稚依然另辟蹊径,只把酒肆开到每日亥时——他还要睡懒觉的。
这天晚上,他去二楼给客人装一壶雪花酒,刚把酒壶交付出去,便听到有人喊他。
几个王公贵族模样的人喊道:“店主小郎君,来喝一杯吧?”
想到自己那破酒量,林稚道:“我酒量不好,还是不打扰各位郎君的雅兴了。”
“怎么会是打扰?”其中一公子哥儿举着酒杯笑道,“小郎君喝多少,我看着都高兴。”
“就是,来喝一杯啊。”
这话若是郎君对女郎说,那一定是僭越无疑,但若发生在两个男子中间,就有些擦边了。
林稚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正犹豫是该凑合着喝一杯还是把外面的都头叫来,忽然有一只手接过了那人的酒杯。
孟琼舟的身影挡住了他,“我来替他喝。”
作者有话要说:
①“打开瓶后”出自《行香子》
第56章 香橙蟹粉
林稚偏头看他,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的手指先在他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
心头的燥郁忽然就平息下来。
那几个公子哥儿平日里纨绔惯了,对政事毫不关心, 再加孟琼舟今日一身常服, 根本认不出来对方是正四品京朝官,只当是和他们一样闲得无聊、想找乐子的人。
其中一人挑眉道:“这位郎君要替店主小郎君喝酒?行啊。不过替人代饮已算作弊, 我们这边也得想出个利于我们的法子吧?”
孟琼舟淡声道:“你说。”
那边商量了一会儿,派出一名发言代表:“这位郎君若是能喝过我们四个人, 便算你——便算店主小郎君赢,如何?”
当然不如何!这可是一打四啊。
林稚道:“不行!”
他扯扯孟琼舟的袖子, “你别喝了,我输了就输了, 没什么的。”
“怎么没什么?”那公子哥儿插口道, “若是小郎君输了,今日的酒钱我们可就不付了啊。”
林稚皱皱眉, “几位郎君刚才并未提到这个规则。”
那几个纨绔还要胡搅蛮缠,孟琼舟不客气地打断他们的话。
“开始吧。”
林稚有点担忧:“别喝了, 不就是二百文钱吗?一个朝食就赚出来了。孟郎君……”
孟琼舟含笑看了他一眼,“朝食就能赚出来?小郎君果真日进斗金。”
林稚:“……”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还要阻止,孟琼舟已经自斟自酌,先喝了一杯酒。
见他率先拉响战争的号角,对面纷纷摩拳擦掌, 伸手往酒壶摸去。就在这时, 那最先挑事的纨绔又说话了:“卫三,你先去。”
须臾, 一个个头不高、衣着打扮很锦绣的小公子站了出来。
他看了林稚和孟琼舟二人一眼, 二话不说, 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然后就倒了。
在他身后的公子哥儿们:“……”
“怎么回事?卫三的酒量虽不好,但也没不好到这个程度啊?”
这时其中一人恨恨道:“他提前喝了!”
众人马上回头查看,只见卫三的桌案上面,赫然码放了五六盏空酒杯。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喝那么多,还提前喝!”一人没好气道,“让他坐马车先走吧。”
于是醉醺醺的卫三被抬走了。
接着又上来第二个人,只喝了不到四杯,也不行了。
“不行不行,我喝不下了……我认输!”
林稚踮起脚看孟琼舟脸色,“怎么样?不行就不要喝了,真的没什么。”
孟琼舟很轻柔地笑了笑,“五杯而已,不算什么。”
他凑近林稚小声道:“官家宴请群臣,每次都要连饮二十多杯。”
连折两员大将,纨绔团士气大减,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都有些后悔: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啊?
没办法,吹出去的牛就好似泼出去的水,只好硬着头皮上来。
第三人和孟琼舟对饮,喝到第三杯的时候突然挠了挠脖子,“怎么这般痒?”
林稚道:“你是不是没洗澡。”
“……”那人憋了憋,“我洗了!”
他硬撑着又喝下一杯,然后就再也喝不下去了——太痒了!
林稚看他被挠得鲜红的皮肤,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患有羊肉癣?”
羊肉癣就是对羊肉过敏,那人边挠边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羊肉癣发作了。”
“胡说!”那人一口反驳,“我今天根本没有吃羊肉。”
“你是没吃过羊肉,可我这雪花新酒却是用羊肉酿的。”
林稚拿起酒单给他指了指上面的一行字,“看,‘以羊肉入酒’,就是这酒的招牌。”
“……”净顾着找事,那人根本没仔细看这酒单上都写了什么,再顾不得许多,捂着脖子去医馆了。
原先声势浩大的纨绔团,至此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最后那人顶着压力喝了七八杯,也喝不下去了,“我认输,我认输还不行吗!”
孟琼舟放下酒杯,大人有大量道:“行。”
那人见喝酒此路不通,又想出一个法子:“我们换一个比——比投壶!”
他就不信,这人还能十项全能?
如果说林稚之前对孟琼舟的酒量尚且有些担心,对于投壶,却是一百二十个放心了。
难得一遇的文官神射,射箭都不在话下,更遑论小小的投壶。
他突然就有些可怜那纨绔——今晚回去之后还怎么见人?
听到对方主动提出自己擅长的项目,孟琼舟依然波澜不惊,“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