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坠落(94)

　　何连胜因为在华北活动二十余年，各方面都有点人脉，打听来打听去不知怎么的就找到了二戒堂底下。上三堂查得情报告知他无人欲利用演讲大会对其不利，何连胜不放心，执意出大价钱要汪月樵给他安排贴身护卫。
　　汪月樵找到乔七的时候乔府上下只有虞郦棠和霍今鸿两个闲人，其余都各自有差事在外。得知委托任务之后他首先是拒绝，因为“没人能杀掉一个不存在的目标”。
　　“汪先生，我们只从枪口底下救人，你不给我们指明枪口，这活没法干。”
　　汪月樵仿佛早就料到对方会拒绝似的：“佣金我一分不取，这价钱不值得七爷你破个例么？”
　　“全给我？”
　　“我说了，佣金我一分不取。”
　　乔七果然心动，然而还是有所顾虑：“既然无人作乱，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二戒堂不是无功不受禄么？”
　　“何连胜生性多疑，坚信有人要害他。”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七爷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想不通吧？”
　　“你想给何连胜做人情？”
　　……
　　两人交谈的时候霍今鸿就在不远处候着，等于是顶替了叶晋的位置。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汪月樵本人，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长袍打扮，笑面圆脸。因为五官长得集中，笑起来嘴角又咧得高，因此正面看过去有股说不出来的诡异之感。
　　乔七曾说过二戒堂收集到的情报全是通过汪月樵向外传达，想到自己日后还要问此人打听哥哥的下落，他不由朝对方多看了两眼。
　　紧接着就连续听到了何连胜的名字。
　　何连胜这人他虽不十分熟悉，但也知道是个汉奸，遇着汉奸不除之以绝后患反而护其安全，这是什么道理？
　　“做什么人情？何连胜就是日本人养的一条狗，给狗做人情还指望能得什么好处？！”
　　霍今鸿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说出来了。
　　乔七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断，面露不悦之色，然而未等他出言呵斥汪月樵低笑一声道：“霍今鸿是么，几次听你说起，今天总算见着了……听说这孩子在你手下长进很快。”
　　“勉强能用。”
　　“想当初你夸苏定天赋高，也整整调教了半年才准单独行动。”
　　“他就胜在有股莽劲，不像是我带出来的风格，若是能再细心些就好了。”
　　霍今鸿见对方当着旁人的面肆意评价自己，而且还不净是好话，顿时心里很不高兴，刚想反驳却听汪月樵接着道：“要的就是莽劲，何连胜早年顶着保安队的旗号，所做之事与土匪无异，你若是觉得苏定和叶晋入不了他的眼不妨让小霍去试试。”
　　乔七没有立刻表态：“你真打算这么办？这事办砸了会搭掉我手下一条命，办好了也未必对你们有大的好处。”
　　“你只管派人去办，我会确保你手下的安全，这也是堂主的意思。”
　　原来汪月樵带来的委托不仅仅是给何连胜提供护卫，还要趁宣抚期间混入治安队内部除掉一个化名顾群的日本间谍。此人长期埋伏在何连胜身边，名义上是事务秘书，实则监视何的一举一动汇报给陆军情报处。
　　因为是长期从事间谍工作的情报人员，极有可能掌握二戒堂甚至乔七的部分信息，如若贸然派人前去不排除打草惊蛇的可能，而霍今鸿作为“入行”不足三个月的新手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汪先生，我相信你会确保我手下的安全，但是你指名让小霍去做，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不会失手？我的口碑也是很宝贵的。”
　　“你们习惯了潜伏，所有麻烦都在暗中解决，但是明面上的事……尤其是你，七爷，应该不会想在那种场合露脸吧？”
　　霍今鸿见两人不但不把自己方才的抗议当回事，还想叫他去接这个“肮脏”的差事，气愤之余简直不理解乔七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就算何连胜身边有间谍那也是窝里斗，一丘之貉斗来斗去干我们什么事，斗得两败俱伤不好吗！”
　　“小霍，住嘴。”
　　“你叫我去干脏活还不许我说话？我为什么要去帮一个汉奸除内鬼！？”
　　“住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你们不是会杀人吗，不是从来不会失手吗，那为什么不索性把这个姓何的一起杀掉？他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嘛！”
　　“孩子……”汪月樵淡淡地开口，依旧是那副看着和善却不怎么令人舒服的笑容，“一个人该不该死，什么时候死，不是凭是非善恶就能决定的。”
　　霍今鸿回视那笑容：“那你说该怎么决定？”
　　“世间万物，生死平衡，凡有不该死的人死了，就有不该活的人活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连胜还没到死的时候。”
　　“那他……”
　　“霍今鸿！”乔七“唰”的从沙发上站起，手在霍今鸿面前晃过带得他一个趔趄，“跟我过来。”
　　.
　　霍今鸿忍着气跟乔七进了里间，那是个他从未进过的房间，看模样是书房或者陈列室。
　　“按汪月樵吩咐的做。”
　　“凭什么，他是你的长官不是我的。”
　　“你真的当过兵？”乔七受够了霍今鸿不合时宜的固执，但碍于汪月樵在场又不好发作，“我让你去给何连胜做护卫，是我命令你这么做，你要是不愿意就死吧。”
　　“你威胁我？”
　　“你进来第一天我就说过，除非就在这儿替我做事，否则出了这个门就是死，我乔七绝无戏言。”
　　霍今鸿没有不自量力到觉得自己能赢过乔七的地步，但又不愿违心去替汉奸解难，“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二戒堂养的狗吗！？”
　　“你这是在骂我？”乔七抬起眼皮，看似并未动气，“狗是有脑子的，有本事你也叫人认你做主子。”
　　“……你！”
　　霍今鸿无话可说，乔七停顿片刻忽又换了语气：“何连胜没到死的时候，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没到死的时候，那什么时候该死？”
　　“看你。”
　　“你是让我……”霍今鸿忽然反应过来。
　　“过两天我安排你去汪月樵那边，就用霍今鸿这个名字，过去在青岛当过兵的事不用瞒着，问你什么就照实说……何连胜要是跟你问起我，也照实说。”
　　“七爷？”
　　“他既然能想到拿钱去二戒堂雇人，从汪月樵查到我这儿来应该不是难事，对他这样的人，我没什么好防的。”
　　“如果他要对你们不利呢？”
　　“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问题用不着你来考虑。”乔七想了想，打开书桌侧面的一个立柜，“汪月樵说会确保你的安全，但不到万不得已二戒堂不会出手，在那之前你的命得由我看着。”
　　“我的命我自己会看好。”霍今鸿不喜欢把自己交给别人，尽管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
　　“宣抚周共六天，你要在何连胜身边待六天，期间会遇上什么谁也说不好……我送你样礼物。”乔七从立柜里拿出个铁皮盒子，打开，露出用牛津布包着的一样黑色物件。
　　“这枪体积小，适合单手射击，还自带消音器，你拿着它，关键时候兴许用得上。”
　　很轻巧的袖珍型自动手枪，弹匣上一行外文字母，乔七连枪带盒递出去，对方却迟迟不伸手来接。
　　“怎么了？”
　　霍今鸿死死盯着那枪，面色惨白。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第110章 43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虞郦棠正在茶水间给汪月樵泡茶，刚端着茶盘出来只听见书房里传出一声巨响，紧接是凌乱的打斗声，夹杂着霍今鸿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