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坠落(35)
细碎凌乱的血痕,触目惊心。
霍今鸿不在视线里,但他知道他在看着。心里涌起自虐般的快感,既像疯子又像变态,一边害怕,一边逃避,一边又作践自己。
忽然一双手扶住他的膝盖,轻轻按回到被褥上:“知道了,哥哥……我帮你涂药。”
手指小心地避开伤处,动作比他自己要轻柔得多。药粉撒下来的时候他似乎听到抽泣声,对方又哭了,颤抖的鼻息打在他的腰间,好像一个吻。
白项英忽然就后悔了,不堪忍受这份怜惜似的,反手遮挡:“够了,可以了……”
霍今鸿握住那只手,鬼使神差地低头。
一个真正的吻,落在掌心,仿佛这样就能让伤口痊愈。
第41章 39 凉手袋
当言语无法表达的时候,只有肌肤相亲才能传达心意。
霍今鸿喜欢同白项英亲昵,靠在他身上,牵他的胳膊,一边觉得授受不亲一边又拼命说服自己没关系,他跟别人不一样,他靠近哥哥不算是占便宜。
此时此刻他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更想要抱紧对方,遮挡住他,把他藏在一个没人看见的安全的地方,在自己身体里。
他甚至想吃了他,这样才能够消化他的伤痛。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做呢?
所有这些道不清的扭曲又绝望的念头,最后都化作一个吻落在那手心里。
没有人说话,哪怕很轻的叫喊,寂静中只有嘴唇擦过皮肤,心跳,和泪珠化在被褥上的声音。很小的一颗,擦过面颊停留在下巴尖上,等到终于落下的时候已经不剩多少。
“哥哥,没事的……马上就不疼了。”
很长很沉的一个吻,口鼻都埋入了掌心。一口气吸尽之后霍今鸿才抬头,红着脸轻轻放下白项英的手。
他意识到自己做了很唐突的举动,但并不懊恼,他想哥哥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不会因此讨厌他。
白项英垂下手没有再遮挡。
药很快就上完了,先是刺痛,而后是麻酥酥的清凉,连最隐秘的地方都被细细涂抹到。
霍今鸿放下药罐,用拇指摁开对方的臀部两侧露出伤处,这时突然感到羞耻。
抬起头,像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一直盯着看似的,他故意“漫不经心”地没话找话:“哥哥,一会儿再喝点水吧。”
“嗯……”
“明天我早点起来去给你弄粥。”
“嗯……”
“我们是并排睡还是头对脚睡?头对脚比较省地方,但是我睡相不是很好,那样睡我怕踢到你。”
“……那就并排。”
“今天晚上挺凉快的。”
“……”
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了,霍今鸿言归正传道:“哥哥,你再坚持会儿,等药晾干些就能睡了。”
.
白项英这一晚上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霍今鸿已经从灶房里拿来了粥,照例是炊事员替他熬的,但问起来他就说是自己的手艺。
“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
“那是,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怎么还当回事了呢,比起做饭你现在应该马上回学校。”
“等你好了再回。”
“我已经好了,趁司令还不知道快点回去吧,否则又要惹他生气。”
霍今鸿现在听不得“司令”这两个字,但面对白项英不得不暂时压抑怒火:“他明早才回来,我晚上走也来得及。”
“我叫郭朝江他们别提你回来过的事。”
大概因为高烧退了些,胃口见长,半碗粥很快就见了底。霍今鸿怕他吃不饱要出去再帮他讨个馒头,被拦住了。
“不吃了,我再躺会儿。”
“要不我还是不回去了,骂就骂吧,我不在谁来给你做粥呢?”
“我可以吃饭。”
“饭不如粥好消化。”
“慢点吃没事,已经比昨天好多了。”
“哦……”
霍今鸿其实是想拐弯抹角地邀个功,暗示自己留在这儿是很有用的,不料对方没接这个茬,顿时有些失落。
白项英看穿他的心思,伸手往他膝盖上轻轻揉了揉:“多亏你,才好的。”
这是他平时经常做的动作,类似于表扬和安慰的意思,可这一回霍今鸿看着搭在自己腿上的手,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昨天夜里两个人并排躺着,白项英先昏睡过去,意识朦胧间几次把脚顶在他的小腿上。
一开始他以为是地方小,太挤,可就算退到墙角对方依旧时不时地“踢”过来。后来他知道了,是因为自己小腿上凉,而哥哥正在退烧,身体发烫。
这个认知给他带来的启发,他灵机一动把身上的毯子掀开,吹了会儿风后胳膊也凉下来,这时翻身靠过去,对方果然毫不抗拒。
霍今鸿通过自己的智慧又跟哥哥亲近了一回,心里十分得意。可惜乐极生悲,因为太过激动心跳开始加速,没亲近多久体温迅速升高,等升到比对方还烫的时候就被无情抛弃了。
要不是实在担心影响睡觉,他简直想冲出去洗个澡再回来继续当凉手袋。
纵是如此,白项英侧身拱背,手指轻轻搭着他的小臂酣睡的样子牢牢印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第一次看见哥哥这么“小鸟依人”和不设防的样子,可惜是在睡梦里,不知道把自己当成了谁。
——兴许没有当成谁呢?
白项英只不过随手做了个揉膝盖的动作,霍今鸿已经七七八八绕了一圈把能想到的事情都想了个遍,眼神飘忽不定看上去像在害羞。
白项英就当他是因为遭了表扬而害臊:“听我的,回学校吧……你要是把司令惹不高兴了,我也不好过。”
霍今鸿不再固执:“那我吃好中饭再走,走之前再给你涂一次药。”
他是真的打算回学校,并非敷衍对方才这么说,然而到了下午却没走成。
因为霍岩山提前回来了。
第42章 40 不得不长大
白项英吃完中饭就睡下了。
霍今鸿又帮他上了一次药,嘀嘀咕咕地说什么“以后我不在你只能自己涂了”,“不能叫警卫来帮忙,因为他们看见了会到处乱讲”。
管家婆似的。
白项英因为急着想把他赶走所以不加理会,心想等醒过来对方应该已经走了,自己也好静下心来想想明天如何应付霍岩山。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有人敲打房门,边敲边喊:”白副官!”
白项英惊醒过来应了一声,对方直接推门闯进屋内。
“……小邵?怎么了?”
来人是警卫员邵天喜,一眼看见白项英衣衫不整的样子有些窘迫,然而很快回过神来道:“白副官,你赶紧去司令那边看看吧,出事了!”
“司令提前回来了?”
“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白项英掀开被子下床,才听见院子里纷纷杂杂的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伴随霍岩山的怒吼。
“怎么了?司令在发火?”
“白副官你快去劝劝吧,小霍快被司令打死了!”
“什么!?”
.
白项英草草穿戴好衣服冲出卧室。
邵天喜刻意忽略那一脸病容和衣服底下露出来的伤口,忍住没有多问。
霍岩山是二十多分钟前刚从司令部回来的,据说是济南那边进展顺利,他担心营里的情况,推掉省政府的晚宴带着顾长海等人提前返程。因为来得突然,警卫们忙着收拾院子,来得及去通知白项英。
这时霍今鸿忽然冒出来,自说自话跟去了霍岩山住的小楼,进去后不知说了什么,忽然间引得霍岩山震怒。
待众人察觉到动静霍今鸿已被打得满脸是血揪到楼下,霍岩山拿指挥鞭恶狠狠往他身上招呼,不知受到什么刺激,下手全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