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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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黛的手机上收到来自甘拭尘莫名其妙的消息:“菜难吃,衣服难看,厕所也脏,呕!”
“调皮。”她如此说道,无视未婚夫的调侃继续听茉莉的报告。
福友会掌握了郑远图的行踪,但并不急于追杀。正如曲文栋所说,冯如许才是最着急的那个,他甚至想出了以郑天贵遗体胁迫郑远图现身的办法。红黛命令福友会联合曲文夺一边以真假掺半的消息搅乱视听,不让郑、冯二人有一刻放松,一边跟曲家竞争一般毫不手软地掏义海的家底——即使冯如许现在就能干掉郑远图,他再也做不回久安老大。
然而摆在福友会面前的问题变得更多更复杂,混乱之中,谁与谁都可能从敌人变成盟友——包括曲家。入户门响起开锁的声音,红黛暂时停止会议,坐在沙发上没动,看钱金石顶着常年眉头紧皱的苦瓜脸从玄关处走进来。
“欢迎回家。”红黛笑意盈盈地问,“今天有点晚啊?”
钱金石一愣,“啊”一声,沉默地把自己的啤酒搁在茶几上,脱掉外套洗个手,从便利店袋子里掏出下酒菜。
“发生什么事了?”
钱金石又一愣,“没啥事。”
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拿着薪水的警探不但没对得起那份薪水,还因为身边这女人的几句玩笑话而心生雀跃、沾沾自喜,放着正事不做、案子不查满脑子都是旖旎想象。
还什么理想主义者,狗屎。
钱金石对自己失望透顶。
“没什么事就是有事。”红黛说。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钱金石语气冷硬,咕嘟咕嘟喝下大半罐酒,“福友会风头正盛,堂堂会长猫在这儿算怎么回事?”既然郑远图已经构不成威胁,她还在观望什么?
最大可能就是红黛并不是在躲避,而是借此观察诸方势力对福友会的态度和行动,还有通过自己试探赵享载——她真正的盟友。
这是钱金石冷静下来才察觉到的事情,也让他更加鄙视自己。
好半天没有等到红黛的回复,静默的空气让钱金石不禁有些后悔,他这是在干吗呢?
“钱警探,你是在跟我闹脾气,还是在撒娇哦?”女明星的声音里带着忍俊不禁,夹杂着一丝感慨似的叹息,“也太可爱了吧。”
今天听到的第二次“可爱”!钱金石咬紧牙关,从后悔闹脾气到真的开始闹脾气了。
“你们一个两个的……!到底拿人当什么?!”
红黛猛然倾身向前,从气势上将他压在沙发一角:“你觉得我们拿你当什么?棋子?问路石?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还是久安为数不多存储着良心这种东西的男人?你可以自己选一个。”
女明星以她的绝世容貌和动听嗓音一起向钱金石播散着刺骨的寒气。
“收起你的无能狂怒,做好你该做的事,钱警探。”红黛重重地拍了下他胸口,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记住,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对我发号施令,别以为赵享载宝贝你就对自己充满优越感。”
仍未痊愈的伤口引发的疼痛让钱金石闷哼一声,等红黛走进卧室才后知后觉地咬牙反驳道:“谁有优越感了,谁又宝贝谁了?!”刚巧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姓赵的”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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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盯着电话:“这个姓钱的,竟敢屏蔽我?”转头向对面的客人抱怨,“我哪里惹到他了?莫名其妙,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客人甘拭尘对他施以冷眼:“少说废话。”逛街逛到一半,被赵享载没脸没皮地堵在路口,说要请他吃饭,结果到饭馆里他面前只有一盘卤味和一壶热黄酒。
甘拭尘可以不来,但他知道赵享载主动找上门,没有小事。
赵享载好奇地打量着黑狗:“虽然这个小朋友看起来很年轻,但应该也成年了吧,喝一杯吗?”
“我家禁酒。”甘拭尘回答道,黑狗马上点头。
“那尝尝卤味吗?”
“调料太多。”
而黑狗老老实实说:“我吃饱了。”
赵享载被两人逗乐了,嘻嘻哈哈地笑,直到见甘拭尘不耐烦的声音:“你是不是嫌那一刀不够深?看在我未婚妻的面子上再给你三秒钟,不然就切下你的头。”
侯华明在赵享载身边握紧刀柄,黑狗敏感地察觉到杀意,进入备战状态。
“老侯,他只是说着玩玩的,要切早切了。”赵享载悠哉悠哉地独酌。
作为特种小队的一员,侯华明不是不知道净火,他只是不爽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和完全不将自己尊敬的队长放在眼里的态度。
“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赵享载饮下一杯酒,看着眼前这张令人难忘的脸,说道:“我们联手吧,净火。”
侯华明微微一怔。
因为提气而收紧腰腹,扣着刀柄的手心里全是汗。侯华明脸上现出无法形容的表情,屏住呼吸望着甘拭尘,望着赵享载,望着黑狗,眼珠微微转动观察室内路线,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计算不同的方案,以及可能生存的结局。
“净火”——这个名字被说出口,就代表着赵享载将自己和所有人的命都押了上去——如果被拒绝,他就要做好被净火灭口的准备。
这不是在战场上,没有队员支撑,在绝对强悍的武力之下,只凭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
然而对方只是无趣地坐在椅子里,看自己的无名指:“三秒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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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玉山推开区长办公室的门进去,风云过依然坐在座位上发呆,好像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过。
“云过,区长说了几点回来吗?”
风云过茫然地摇摇头,“什么都没跟我说。”赵享载最近出门两个秘书谁都不带,他们俩每天只有些细碎零散的事情,按部就班地完成便没事可做。
“我去把区长给卫生局的材料送过去,之后就下班了。”农玉山看着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风云过,忍不住说,“然后打算顺路去吃饭看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
风云过犹豫了三秒便点点头:“我刚好也没事。”说完便关上电脑,拿大衣。干脆得让农玉山反而愣了愣。以前这种看起来很像约会的邀请,风云过一向是拒绝的——不敢也不能。赵享载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找人,也说不上看他俩哪里不顺眼就把风云过折磨一通,后来农玉山也就不提了。
“为什么卫生局的材料他们自己不来取?”坐进车里,帮他拿着材料卡袋子,风云过好奇地问,“还要区长办公室亲自送一趟。”
“卫生局楼里现在都空了,局长办公室那一层总共就剩俩人。”农玉山轻笑,又故作神秘地转头跟他说,“还有就是我想趁机早点下班,你可别告诉区长。电影我请你看。”
风云过哈哈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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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局果然如农玉山所说,人去楼空,只有局长滕永吉在坚守,身边还有一位业务不怎么熟练的女秘书。材料卡片推进电脑,找了半天卫生局密匙解锁,又找了半天归档,找完归档又找半天闭锁。
久安政府部门因为保密需要和流程需要,只能使用内部专用卡片、芯片和系统进行材料轮转,实体存储工具会有专门的部门进行回收和销毁,因此过程与手续都比较繁琐、公式化。
风云过悄悄问农玉山:“我刚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农玉山盯着女秘书过于强壮的四肢,淡淡地说:“恐怕她不是秘书。”
风云过一脸问号。
收回材料卡,农玉山问他想看哪部电影,风云过说要试试最近很火的恐怖片。两个人便连饭都没吃,直接去了电影院,可是没坚持到后半场,风云过就被吓出来了。
“你说要看恐怖片,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这不是根本就不行嘛!”农玉山一边笑话他一边把压惊的柠檬水推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