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7)
全洗完了,没有能换的衣服穿,吴会计就给他一件自己的衬衫。黑狗趴在窗台上,光裸着两条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挂在外面晾晒的睡袋,生怕它被人拿走。
睡袋不仅是他唯一家当,也是他的安全岛。
好在夏季阳光炽盛,很快就都干透了。吴会计帮他重新把内衬和外皮装在一起,还铺了一块全新的大浴巾,黑狗立刻躺上去,摸一摸睡袋,好像确认还是不是它。
对吴会计眨巴两下眼睛,咧嘴开心地笑了。
一骨碌爬起来,从剩不多的钱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大额,用手抹平了,递给吴会计。
吴会计也笑了,说不要钱,只要以后注意卫生、别用脚踩蟑螂就行了,让他赶紧把衣服套上。黑狗闻闻自己衣服上的味道,闻闻身上吴会计的衬衫,又凑过去闻闻吴会计,眼睛一亮。
柠檬味的洗衣皂,淡淡的香气。
“一样,”黑狗有些腼腆地笑,“会计哥,香的。”
吴会计有点哭笑不得:“我不叫会计,叫吴甘。”他在黑狗手上一笔一划写“甘”字,解释好久黑狗也不明白什么是“心甘情愿”,吴会计只好换个意思,“甜的,糖的味道。”
这回黑狗懂了,看着吴会计说:“知道,甜哥!”
第6章 (修)序章:05
雀哥跟二当家之间彻底撕破了脸,可是他一个小夜场头目远远比不上对方拳头硬,几次冲突下来损失不小。气得雀哥天天在办公室里砸东西,骂于正文不给弟弟出头。
在大安联合忙着内斗的时候,已经成为久安城第一组织的义海集团有了新动作:成立合资商会,与施特劳集团展开全面合作,在久安城建立宝石生物科技分公司,为久安以及全球提供廉价、安全、合法的药物和基础医疗用品,同时增加数千个工作岗位。
“下一步将共同开发废旧矿区,‘变废为宝’,为改善久安城环境而努力。”
电视里,菱山区长赵享载分别跟义海集团和施特劳集团代表华进握手,英俊的脸孔面对记者的相机露出商业笑容。
下一刻,他就被人扔了一袋剩饭。
吴会计正在跟黑狗在附近的饭馆吃晚餐,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扑哧”一笑,有些幸灾乐祸。镜头马上转向了举着寻人牌子的女人,吴会计和黑狗同时“啊”了一声。
是找女儿的刘友玲。
“还我女儿!把我女儿还来!”看来她已经加入了教会,身上穿着印字T恤,声嘶力竭地吼着,干涩的眼眶里似乎已经流不出眼泪。
身旁有些教众跟她一起举着牌子,写着“区长无能、区长下台”。
赵享载保持着笑容,年轻的秘书风云过赶紧掏出手帕给他擦头发和西装上的馊饭,农玉山拦在他身前,沉默地注视着被保安驱赶出现场的刘友玲和天佛会教众。
镜头之外,结束了新闻发布会的赵享载,带着风云过快步走向休息室。农玉山知趣地停在门外,告知其他人“区长在忙,没空”。不一会儿,他听见里面一声被堵在喉咙里的呜咽,和持续不断的低泣,呻吟。
农玉山咬紧了牙关,把拳头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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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风云过出来开门,脚步有些趔趄,眼睛鼻头都红通通的,似乎刚才哭得很厉害。跟农玉山用嘶哑的声音说:“告诉司机准备好,区长一会儿就回办公室。”
农玉山低声问:“你没事吧?”
风云过一愣,摇摇头,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重新出现的赵享载明显心情好了许多,即使如此上了车之后还是打电话大声抱怨:“凭什么我要为你们背这个黑锅,被人扔一头馊饭?姓钱的你在治安局干吗?‘净火’抓不到、失踪少女找不到,你在给市长的狗窝看门吗?!你还骂我?你凭什么骂我?!”
跟对方大飚好几分钟脏话,仿佛再多听一句就吃亏似的,赵享载挂掉电话把手机扔在风云过手里,自己的手则摸上对方的大腿,来回抚摸。
副驾上的农玉山说道:“毕竟您是曾经的治安总局局长,各分局都是您在军队时的战友和部下,失踪案又发生在菱山——”
“那不更应该留着倒到现任局长头上去嘛!什么道理。”赵享载轻哼一声,“你回头给那个姓付的打个电话,就说今天的饭我帮他收着了,改天请他‘吃’个饱!一定要原话说!”
农玉山微微点了下头:“是,知道了。”
然后原原本本转述给了现任治安局长付达。现任又对着赵享载口中那个“姓钱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骂了十几分钟,“姓钱的”出了门在“禁止吸烟”的牌子下点烟,给“姓赵的”发一条问候他生殖系统的消息。
钱金石,治安总局警探。他与赵享载在军队服役的时候是同一部队的上下级,钱金石是上级,赵享载是下级。虽然不是直属,但合作很多,互相看不上,或者说“姓钱的”单方面看不上“姓赵的”。
赵享载这个人性别男爱好男,尤其喜欢折腾年轻的小朋友。长得英俊强悍,温柔与邪气并存,从头脑到肢体都不简单,曾经带领唯一一支可以与“十二生肖”正面抗衡的特种小队进行国际援助。能在战场上搞黄色,也能在床上教做人。这奇葩人种在慕强的军队里吸引不少崇拜者与唾弃者,导致爱他的人极爱,恨他的人极恨。
两人先后退役,又先后进了治安局,赵享载一路顺顺利利爬升到总局局长的时候,钱金石考核笔试三次不及格。又过了两年,赵享载脱下治安制服换上西装,成为菱山区长时,钱金石的警探证拿到手里还没捂热乎。
这件事估摸着要被赵享载嘲笑一辈子,就像钱金石骂他“死变态”。
“师父,加完油了,走吗?”徒弟小舟从走廊另一端跑过来,手里拎着小面包、瓶装水和咖啡。钱金石把剩下半截烟狠吸了几口,扔在地上用鞋底碾过去,穿上自己脏不拉几的外套。
“走。”
保洁员大婶刚好从卫生间推着车出来,闻到烟味大喊:“钱警官怎么又在室内抽烟呐?!上次罚款还没交呢!”钱金石迈开腿像运动员冲刺一样跑了出去。
开车出了大门小舟才松了口气,问:“师父,还去明珠酒楼?”钱金石挠挠下巴上好多天没刮的胡子,“嗯,盯紧曲文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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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酒楼的专属茶室里,红黛正在挑选新的茶席:“文夺,帮我看看哪个合适?”
漫不经心坐在小榻里的年轻男子,眼睛都不抬一下,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手中的手杖剑上,随后回答道:“哪个都不合适。”
红黛看向对方,眼神里有无奈,还有点心疼。
作为曲家文字辈最小的一个孩子,过分白皙的皮肤和仿佛被漂白过的发色与眼珠,是曲文夺最引人瞩目的特点。
曲家的发家史,伴随着整个久安沦落的历史。
曲家老爷子壮年时曾以矿业发了些财,后来能源矿不值钱了,无业青年遍地都是。他在废矿区雇了年轻力壮不怕死的打手,以倒卖和地下武斗赌场起家,发展成久安最大的黑帮。儿子又将父辈的产业发扬光大,差点儿让整个久安城都姓了曲。然而年纪轻轻却死于疾病,第三代当家曲三爷早早接手家业,却远不如父亲那般果决犀利去开疆拓土,连守住祖辈打下的战果都勉勉强强。
如今已经到了曲家第四代,由已故曲三爷的长子、次子各分一摊。时代变化与家族内部的斗争,不少产业被外人蚕食,使得曲家日渐式微。
长子曲文栋致力于从黑转白,转型房产开发,成立兴瑞地产,近年来还做起海洋新能源生意;而他的儿子曲章琮却跟二叔曲文梁、以及曲文梁的宏盛集团走得更近,认为曲家在久安东山再起必须依靠老本行。
最小的孩子曲文夺是在曲三爷花甲之年出生的。
跟两位兄长的年龄差距如同父子,甚至比侄子曲章琮还要小三岁。母亲是红黛情同姐妹的同门师姐,出道就红极一时、家喻户晓的明星阮清清,二十三岁妙龄之际同曲三爷宣布婚讯,即刻隐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