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77)
黑狗死都不怕,也超级耐痛,却在洁牙器碰到牙齿的时候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甘拭尘一个没按住差点儿让他跳窗跑了。
饶是黑狗如此听他甜哥的话,也不肯再坐回那个诊疗椅上去。
甘拭尘不得不板起脸来:“小黑!我要生气了。”
黑狗胸脯剧烈地起伏,保持着翻窗的姿势抠着窗棂,听甘拭尘这样说,瞪着眼睛看看他最重要的甜哥,看看那个可怕的机器,再看看甜哥。
眼神里第一次充满恐惧和“不愿意”。
“甜哥,”他缓缓地从窗台上下来,脊背贴在墙角,让自己尽量远离那个可怕的机器。每一寸肌肉紧绷,双手紧紧攥着裤子,仿佛如果不如此就控制不住要把诊所拆了,一个劲跟甘拭尘晃头,“回家!要回家!”
“不洗牙就永远都不用回了。”甘拭尘无情地回答,指一指诊疗床,“过来,听话。”
黑狗头一次面对甜哥的命令犹豫,还是如此长的犹豫。
盯着甘拭尘满眼祈求:“甜哥……!”得到的依然是拒绝,他只好硬着头皮躺回去,好像即将面对的不是洗牙,而是要被肢解。
咬紧牙关,呼吸粗重,黑狗像一块扭曲的木头般僵硬。甘拭尘叹了口气,坐着医师凳滑到床头,低头脸对脸地看着他:“不可怕的,我洗过,对牙齿好。”
黑狗听不进去,只是拿眼睛看着他,不肯张嘴。
“忍一忍,忍过去了送你礼物。”他伸手摸摸青筋都弹起来的脸颊和脖颈,直到它们有一点点放松。大猛和牙医于是再次举着洁牙器出现在视线中,简直令黑狗绝望。
二十分钟下来,身上T恤衫都湿透了,黑狗泪眼朦胧,鼻水都流出来。还把唯一的一张诊疗床床面上抠出来个洞,害甘拭尘赔了钱。
牙齿又酸又不舒服,他不明白为什么甜哥一定要自己遭这个罪,胡乱地用袖子擦脸。回程路上脑袋瓜撇向一边,再也不看甘拭尘。
“生我气了?”
黑狗闷不吭声,甘拭尘也不哄,还觉得有点好笑——谁能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黑帮暴躁小打手,竟然怕洗牙呢?
出了诊所并没有直接回家,甘拭尘又带他去照相馆,制作了一份全身扫描成像,又额外将双手和各关节数据单独扫了一份。黑狗也不知道他要干吗,也不问,反正牙都洗过了,还怕什么。
“小黑,黑狗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拿了扫描底片,甘拭尘突然问他无关的问题。
黑狗纳闷,老实地说不知道。从有记忆起就被人这样叫,听说是奶奶起的小名。
“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改一个。反正你现在也会写字了,以后写自己的名字,就写一个自己喜欢的。”
其实谈不上喜不喜欢,已经叫习惯了,黑狗觉得没什么。而且,他喜欢甘拭尘叫他“小黑”。
甘拭尘也不着急,就叫他慢慢想。
要把底片给知心,甘拭尘便打算顺路去公司露个面,省得白星漠老跟他抱怨。刚到楼上,就听见知心开心的尖叫:“月月!!!人家好想你!!!”
知心的工位上对爱豆支持的周边数量暴增,胸前甚至多了一枚大能天佛会的教徒章。跟她抱在一起的女孩则浑身上下名牌奢侈品,五官深邃,妆容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
耳朵上的“血腥玛丽”格外引人注目。阿择拎着购物袋,站在她旁边仿佛是个工具人,白星漠隔着玻璃一脸的一言难尽。
“你看!这是我家小哥哥的新杂志硬照,是不是特别帅气!”
“虽然不是我买的啦,但这个新香水真的符合我的气质~”
“哇他唱歌好好听!作词作曲都不在话下!”
“我跟你讲你一定要试试这一季的新设计,裙装好好看啦~虽然不是我买的啦~”
甘拭尘跟阿择听了半天,不禁感叹道:“两个频道是怎么聊得这么开心,该听哪个呢?”
阿择摇摇头,“不知道呢!”
察觉到甘拭尘的到来,叫做月月的女孩转身,微微歪头,合掌,小鹌鹑似的娇俏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啦~老板,有没有想念人家啦?”
“有啦。”甘拭尘从善如流笑眯眯地说,“做完这一单记得先还阿择的钱。”
“讨厌啦,不是人家借的啦~!”
“知道知道,是另一个人格借的嘛。‘工作’怎么样了?”
月月嘻嘻一笑,两手食指横在脖子下面,又倏然分开:“宝石生物那几个人吗?全部都~杀掉啦!”
第49章 (修)钢铁浇铸之花:38
月月全名彭月月,爱好奢侈品,所以常年处于缺钱以及需要涨薪的状态。交好的朋友里,知心的钱用在追星,跟她一样高薪却穷困,阿择虽然酷爱买名牌裤子,但好歹其他生活所需不浪费,比她们俩好上不少,以至于做了彭月月很多年债主。
彭月月漂亮的欧式眼看向黑狗,问甘拭尘:“老板,新同事?叫什么名字呀?我是月月~”
阿择开心地说:“我师弟!叫黑狗!”
甘拭尘懒得再反驳他,只听彭月月说:“嗯~黑狗?”她眼中突然闪烁出凛冽的光,声音变得说不出地奇怪,仿佛上了年纪的老人:“你没有杀过人吧?小朋友?”
黑狗脑海中警铃大作,对方的诡异神情令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一抬手就要攻击了。甘拭尘手疾眼快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却对月月警告道:“别吓唬他,老大不小的。”
月月仿佛咳嗽似的笑了几声,闭上眼睛再度睁开,便对黑狗失去了兴趣。无视在场所有人搂住了阿择的脖子轻声曼语:“阿择,这几天要陪我哦。”
把黑狗的扫描底片交给知心,刚要走,甘拭尘接收到白星漠“你给我站住”的眼神,没办法只好清清嗓子、拍拍手掌,装模作样地说道:“好不容易来人齐了,开会!”
开会的内容,黑狗听得明白却也不明白。
因为甜哥正在做的任何事情,从来都没让他参与过。
别人都是有用的,除了自己。
“甜哥,我能杀人。”
甘拭尘正在开车,听黑狗突然这样说,微微一笑,问道:“你杀过人吗?”
黑狗摇摇头。
如果继续在武斗场里待下去,打死和被打死都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虽然没念过书,脑子不灵光,被人当恶犬一样养大,话都说不利索,却也知道身上背着人命是不好的事。那些败在自己拳头之下的人,可能下一场就因为伤病死在别的赛场之上,是不是自己动手又有什么区别呢?武斗这件事本身在久安就是见生死的生意,他其实一出生就是个杀人犯了。
“我不需要你杀人,我身边又不缺会杀人的人。”
“那缺什么?”黑狗执拗地问。
甘拭尘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回答:“缺好好活着的人。”
###
代理局长付达为自己订了一张多功能全皮新座椅,从国外加急运送过来花了两天,刚好赶上义海龙头宴。郑远图成为下一任龙头的时候,自己则正式坐上市长的宝座。
他觉得这是个冥冥中注定的好兆头。
###
龙头宴照惯例设在义海帮派成立之初的老酒楼。隐于闹市中的一栋三层餐厅,将所有现代科技的防护措施隐藏在小而紧凑的结构中,用上个世纪的陈旧外观包裹,周围建起严密的高墙。维护得很好但处处充满肃杀之气,看起来跟吃饭没有半毛钱关系。
作为义海专门的议事厅,这里确实也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
唯独在今天晚上,这栋酒楼即将开门迎客,并且诞生义海新的领头人。
蒋宝芳奉郑仕通的命令,带领治安局警力跟义海同时负责一层和二层的安保,三楼举龙头议事厅,则由义海郑家亲自派人把守,将冯如许的人马完全排除在外。
她不敢大意,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势必要将治安总局局长的位子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郑仕通看在眼里,将安保计划报告交还给她:“过了今晚,你就跟付达一样把位置坐实了。以后只要有义海一分,就有你一分。”他并不吝啬对即将要死的人多说两句好听话,好让她在临死前还在感恩戴德地为自己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