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徘徊之城(19)
说完,手按上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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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带回来吧。”甘拭尘对阿择说。如果“甜哥”是黑狗的愿望,那他就有必要负起责任:亲手粉碎这个愿望。
挂掉电话,他来到另一间单人病房,缺了右手的雀哥在床上昏迷,人事不省。
二当家下手不轻,用雀哥逼得于正文现身,企图将大安联合剩余的产业收入囊中。于正文也不是省油的灯,提前做了准备,转移了延夫人和部分资产,冒死上阵将弟弟捞了出来。
甘拭尘于是当了一把程咬金,半路上把两兄弟截了。于正文表示只要让他弟弟接受治疗,安全地醒过来,他什么都可以配合。
“你有一个肯牺牲自己的好哥哥,所以你也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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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有食物的味道,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黑狗蓦地睁开眼睛,一骨碌下了床,肋骨一阵痛,让他想起自己被那个叫阿择的高个子打败了。赶紧摸摸外套内袋里的指环,好好的还在。一颗心没等放下,听见外面有声音又警觉起来。他光脚踩着地板,四处找防身武器。
“是不是又没穿鞋?”
甜哥!?黑狗耳朵都竖起来。
拉开房门往出跑,在陌生房间里看到熟悉的人——但好像又不是那么熟悉,没有眼镜,脸上没有伤,眼神也不一样,两手插着裤袋,气定神闲。带双刀的高个子站在门边,向他打招呼:“我没骗你,我们是认识的嘛!”
甜哥看着他的双脚说:“鞋子。”
黑狗急急忙忙回去穿鞋,急急忙忙跑出来,怕甜哥又消失。
“你在找我?”
黑狗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指环,仔仔细细地拿T恤下摆擦掉自己的指纹和汗渍,献宝似的放在手心里递过去。
甜哥的宝贝,我找回来啦。
他的甜哥笑一笑。
黑狗不会解读,只是直觉告诉他,甜哥好像并不是真的开心。他看到甜哥抽出左手来:“我不需要了,扔了吧。”
黑狗吃惊地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宝贝”在甜哥无名指上。
黑狗不是很懂,不是说很重要吗?不能丢的吗?或者“宝贝”可以有很多个?
甜哥走近他,像往常一样摸他的脖子,脸颊。黑狗抬头看甜哥的脸,重复道:“不要了?”
“嗯。”
黑狗觉得自己呼吸有些沉重,但不明白为什么。
“给你的播放器还在吗?”甜哥向他伸出手来,黑狗又在衣服里掏掏掏,拿出来给甜哥。他怕丢怕被抢,甚至不敢拿出来用,至今还跟新的一样。
“阿择。”播放器被甜哥抛了出去。
阿择飞快地抽刀,把它劈成两半,掉在地上。
黑狗眼睁睁看着,呼吸一窒,憋在胸腔里。
为什么?
瞪着眼睛看碎裂的零件,又看看甜哥,一万个不明白。甜哥笑,扭着他的脸看卧室床头:“放心吧,买了一个新的给你,你喜欢的歌全部都在里面。”
黑狗的眼睛还是盯着地上,“这个,是好的。”
“新的更好。”
黑狗摇头,使劲摇头。甜哥不管他,扣着他的脸说:“小黑,不要再找我了。”
黑狗喘了一会儿气,问:“甜哥,安全吗?”
“如果你不会把我的消息告诉任何人,不再找我,把我忘掉,我就很安全。懂了吗?”
黑狗懂,保密,甜哥就安全。不找,甜哥就安全。可他点不了这个头,他记性可好了,没法忘啊。
“这个送你,卖掉应该值个几百块。厨房里有吃的,这个房子你也可以住,一年两年都可以。”甜哥点点他手心里的指环,“再见,小黑。”
黑狗目送他们出门,关门。蹲在地上把碎掉的播放器一块一块捡起来,连同里面不应该有的零件,觉得肋骨突然痛到没法呼吸,倒在地上。
第15章 (修)钢铁浇铸之花:04
幸好他没有冲过来拥抱,甘拭尘想。
黑狗还没有学会如何对他人表达亲密,这样更好,他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跟“吴甘”之间的短暂相处,只不过是他人生中一个很快就会被遗忘的瞬间。
轻易对别人付出信任对他并没有好处。
这是甘拭尘用生命学到的唯一真理。
“老板真坏。”阿择气哼哼地说。甘拭尘皱眉望着徒弟,“钱,食物,新的播放器,甚至住处都留了,不够仁至义尽吗?”
阿择说:“他一个人好可怜的,你把他带回来嘛!”
“谁在这世上不是一个人?”甘拭尘说道,“我身边的傻子有一个就够了,他回来你走吗?”
阿择没料到会有这个选择,只好不断重复:“老板真坏!”甘拭尘冷冷的用一句“再骂你以后没有新裤子了”,立刻结束他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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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今天出院,直接回区长办公室开始处理工作:检阅受伤期间来自各方的“慰问品”,对合其心意的回拨个电话表示“收到关心,非常感谢”。从一叠一叠捆绑整齐的“补品”到精致盒装的“书籍”,赵区长的银行户头比他的额头收到的关心更多。
风云过打开一个木盒,里面是普普通通的一把折扇和简易支架。赵享载翻来覆去看了两眼,把扇坠拿到眼前仔细观察,“唰”地打开又合上,在手心里敲打两下:“我喜欢!”
那颗青翠欲滴的翡翠吊坠,应该能换一栋不错的小公寓了。
赵享载把折扇在手上转来转去,突然敲在书架的那把古剑上,指尖摸了一下剑身,搓了搓:“宝贝儿,拿去保养。”
风云过一愣,正在登记慰问品的农玉山抬头问道:“现在?”
“怎么,有问题?”
窗外雷声大作,暴雨如注。从天亮就开始下雨,到了晚上不但没停,反而电闪雷鸣,越下越大,把玻璃敲打得噼啪作响。
风云过从不反抗赵享载,默默地找出剑匣,把古剑收进剑鞘,放在剑匣里用防水布裹好。这把剑除了平日擦拭,定期还会到店铺里进行专业护理。
农玉山放下手里的电子笔记:“区长,我——”风云过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别跟赵享载争辩。农玉山低声,“至少我送你过去。”
“没事,我打车。”风云过微微一笑,带着雨伞出门了。
农玉山从窗口看下去,雨势大到几乎看不清人,拦车肯定很难。然而对于可怜秘书即将的遭遇赵享载毫不在意,把扇子潇洒地打开,挡着半边脸,眼睛眯成一条缝,活像一条成精的狐狸:“玉山,你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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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安今夏的雨水可真多,”“K”出神地听着雨声,帮阿虎戴上护臂,“我知道你讨厌下雨,但有个人今天该走了。”
阿虎将短刀插进皮质刀袋,扣上皮带扣。
“会有‘别人’来吗?”
“最好是有,你可以跟他们叙叙旧,”“K”说,“毕竟十年了。”
“去我的刀下叙旧吧。”阿虎低低地回答。打开观景窗,雨水扑面而来,他毫不在意地翻窗而出,从春天大酒店四十九楼高层一跃而下。在高硬化玻璃墙体上熟练地使用外骨骼,二十秒之后到达地面,扣上防水外套的帽兜,消失在夜色中。
与他几乎同时,一辆车出现在曲家大宅正门外。
曲文夺从早上起床就开始折腾阿善,听说他是曾经在军队待过,于是叫他在院子里站军姿两小时,平板支撑二十分钟,被雨淋得跟落汤鸡一样。轿车经过他身边驶进庭院,管家进来通报,说“二爷家的公子来了,给小爷问好。”
曲文夺意外地“哦?”一声,“章璞回来了?”
他二哥曲文梁唯一的孩子曲章璞,是三年前才改姓“曲”,母亲至今身份不明的私生子。
曲章瑜正给阿善求情,让小叔把他放回来。一听这话从沙发上蹦起来指着管家说:“不准让他进来!”又跟她小叔撒泼,“你让他进来就得让阿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