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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蛇记(32)

作者:周不耽 时间:2019-04-12 10:38 标签:强强 相爱相杀 玄幻 古代架空

  雒易十分讨厌他这幅哄小孩的神态,但案上米粥热雾袅袅、香气四溢,早把他腹中饥火撩得烈焰熊熊。思前想后,实在无需和自己的身体置气,舀起米粥一看,才发现这看似清汤寡水的米羹望之细腻莹润,仿佛稠牛乳一般,实则是用香梗米煮透,加入莴苣葵藿,又将鲈鱼去皮剔刺一同熬煮而成;送入口中,沾舌即化,只觉鱼肉鲜美异常,鲜蔬清爽回甘,缓过神来之时,已把一大碗米粥都吃了个一干二净。
  雒易咬着竹箸,仍觉意犹未尽,忍不住往沈遇竹手边的竹箪内望去。沈遇竹摇头道:“晚膳本该清简,你不能再多吃了。”
  雒易怔忪不语。他当然知道自己肠胃虚弱,不能遽然进食大鱼大肉,这般补血益气的清粥本是再合宜不过。只是他全然不解沈遇竹洗手作羹汤、伺候得如此殷勤周到,到底有何图谋?
  他疑窦丛生,抬眼察看沈遇竹神色,正见他一手支颐,望着自己,神色恬然宁静。雒易心内一动,紧紧盯住他。沈遇竹不惯与人对视,被雒易这样瞬也不瞬地望着,禁不住率先垂下眼去。雒易见他目光躲闪,心道:“他心内果然有鬼。只是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却听沈遇竹问道:“你吃完了吗?吃完了帮我做一件事。”
  雒易心道:“是了!他先前刻意市恩于我,现在就要要挟我做一件万般为难之事。”不由凝神戒备,正待与他周旋,却听沈遇竹说道:“去庖室把锅碗给洗了。”
  雒易瞪大双眼,愕然不动。沈遇竹眯起眼:“怎么?连阿胥都会帮着拾掇柴火、洒扫庭除,你光吃饭却不肯干活么?”
  雒易欲说还休,顿了一顿,伸手收拾碗碟,提起竹箪便走了。绕到庖室,只见一灯如豆,铜鼎、陶罐、橱柜,面孔陈旧,安逸地挤在昏黄的烛光里,散发着一股奇异又和谐的家常味。
  他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为何身处此地。站了一会儿,负着手慢慢走回屋内,开口唤道:“沈遇竹。”
  沈遇竹正在灯下翻看一本旧书,头也不抬问道:“怎么了?”
  雒易道:“有老丝瓜瓤吗?”
  沈遇竹道:“左手小柜第二个格子里。”
  雒易道:“好。”转身老老实实地去了。


第40章 蓝眼之死
  委蛇记 · 周不耽
  字数:3101
  更新时间:2017-11-27 10:55:02
  门前传来轻细跫音,雒易迅速将半只陶片藏入袖中——那是昨日他佯作失手跌落碗碟,收拾时暗暗留下的,切口锋利,若使用得宜,可轻而易举划开颈部脆弱的筋脉。
  他一闪身卧倒在榻上装作小憩,动作正赶在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沈遇竹含笑走进来,冷不防抓住了他的手。
  雒易还以为他发现了藏在袖中的凶器,霎时全身紧绷。
  “别装睡了,”沈遇竹亲热地晃着他的肩膀,“跟我来一下。”
  雒易坐起身,一言难尽地望着他。
  “走啊!”沈遇竹催促道。
  雒易无声叹了口气,正要下榻,却见沈遇竹后退一步,蹙着眉头打量起他来。
  “你是不是……”
  雒易的呼吸慢慢提紧,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穿得太少了?”
  “……”雒易面无表情道:“我觉得挺好。”
  沈遇竹摇了摇头,转身从柜中翻出一件袷袍,不由分说就要给他穿上。雒易拗不过他,忙道:“我自己来!”
  然而沈遇竹充耳不闻,抓着他的手臂(正攥在他袖中的锋利陶片上),无视雒易的抗拒、殷勤地给他套上衣袍(锋刃被沈遇竹摁着在雒易的手臂划破数道血痕,痛得他寒毛倒竖敢怒不敢言),这才笑吟吟道:“好了!走罢。”
  雒易咬牙切齿地被沈遇竹一路拽到了庖室。只见其中鼎镬正沸,汤汤水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地;两只剥了皮的野兔悬挂在檐下,滴滴答答地沥着血;一头野彘被开膛破肚、双目怒睁,一大滩猩红的肚肠秽物刚刚取出,犹带热气,臭哄哄地蜿蜒在石槽之内。但见烟雾缭绕,膻腥冲天,几乎把五感敏锐的雒易熏得一跟头翻倒。
  雒易扶着墙缓缓坐下,心内骇然,这是杀鸡儆猴?抑或是沈遇竹又想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材要来炮制自己?
  果然见沈遇竹挟着长柄铜勺,在一只翻滚着浓郁气息的鼎中搅了搅,舀出一勺粘稠乌黑的不明物体,不由分说塞进雒易嘴里:“试试看!”
  雒易还不及挣扎,便感到一坨滚烫鲜美的肉醢悠悠滑进了食道。
  沈遇竹满怀期待地问道:“如何?”
  “……‘如何’?”
  “咸淡如何?”
  “……姜的味道重了一点。”
  沈遇竹从善如流,转身操起鸾刀,又自野彘肋上割下两排肉,丢进了鼎镬里。
  接下来数日,沈遇竹殷殷邀请雒易试吃了燔野鹌鹑、鲫鱼脍、炙獐肉脯、香菇蕨菜羹、臛汁浇豆饭……预期中的刑求折磨迟迟不来,雒易满腹狐疑,成日提心吊胆,提防着沈遇竹突然横施强暴,干尽荒淫无耻、丧尽天良之事;一时想着士可杀不可辱,宁不如与他斗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一时又顾念一颗功业之心不死,不若忍一时之辱,卧薪尝胆,屈意奉从,以待来日;挣扎摇摆、惶惶终日。相较之下,沈遇竹却是浑然未觉,白日里喂得雒易酒足饭饱、油光水亮;夜里抱着他共榻而眠——是心无杂念、清清白白地抱着纯睡。要不是雒易还得抽空忧虑一下自己的前途,真会被他养胖了几斤。
  这夜深宵梦回之时,雒易悠悠转醒来。春暮乍暖还寒,东侧的小窗未关严,夜风时不时吹灌入卧房内。雒易闭着眼睛往身后的温暖躯体蜷缩过去,下意识将那只搭在自己腰际的温热之物揽进了怀内。
  下一刻,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雒易瞬间僵住了身躯。他倏地睁开眼,缓慢小心将衾被撩开,望着被自己揽进胸膛的物事。
  那是沈遇竹的手。
  雒易神色复杂地对它瞪视了良久。身后沈遇竹呼吸绵长,埋首在他的肩颈处沉睡正酣,丝毫不觉二人这诡异的现状有任何不妥。
  一股躁郁涌上心头,雒易忽然忍无可忍,转过身用力摇醒沈遇竹。
  沈遇竹万般不情愿地被晃醒来:“……怎么了?”
  雒易黑着脸质问道:“你想要玩到什么时候?”
  沈遇竹打了个呵欠:“玩什么?”因为刚刚转醒,声音显得分外低沉慵懒。他揉着惺忪睡眼,看见一绺黑发落在雒易的面颊上,瞧着便让他有些发痒,忍不住伸出手为他拂开。
  雒易打开他的手,低声恼道:“我受够了!你滚出去自己睡!”
  沈遇竹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要。你身上暖和。”
  “……你怎的不去找斗谷胥?”
  “阿胥睡觉会磨牙。”
  雒易心道:“这混蛋果然和别人睡过了!等等,这不是重点……”
  只不过被沈遇竹伸手一触,他身上那好容易压抑下去的欲热又再度蠢动起来。他忍着怒气道:“你到底怎样才肯……才肯把红丸的药效给解了?”
  沈遇竹茫然不解,一双毫无设防的黑眼睛雾濛濛地望着他。
  “我没给你下红丸啊。”他道。
  雒易咬牙道:“胡说八道!你没给我下药,为什么我被你一碰就——就……”
  “就什么?”
  雒易深吸一口气,冷道:“你心知肚明,我不和你歪缠。”
  他口上虽不认,心内略一思索,却也想通了其中缘故。当日在留命馆沈遇竹强喂给自己的那枚红丸虽然分量十足,到底不至于药效绵延数十日仍不退。想来是他服用了令五感敏锐的药膳,成日里有意无意地与沈遇竹肌肤相亲,难免擦枪走火,竟令这副躯体记忆起昔日承欢之时滋味。譬如冬燥时节山林次第复燃,若不得一场酣畅雨霖,终究是无法彻底纾解。
  沈遇竹似乎也隐隐约约想到此节,没来由颊上一红,别过了脸去。雒易见他这幅神色,羞耻之心稍减,恼忿之意却是大炽,猝然翻身坐起,冷声叱责道:“沈遇竹,你我都知道,你恨我入骨、恨不得将我食肉寝皮,又何必掩藏?你想复仇,便光明正大、来便是了!当我会怕么?事到如今却来这番做作戏耍,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番话沈遇竹听懂了,但他并不打算理会。“因为我乐意。”他淡淡应道,伸手把雒易拽进衾被里,“啧”了一声,数落道:“你别转来转去的,把冷风都兜进来了!”
  他细致掖好被角,舒舒服服地把两人包裹住,满意道:“好了,睡罢!不许再乱动了!”
  雒易被迫又翻身躺下,万分恼火却无法可想,鄙夷道:“沈遇竹,你这副婆婆妈妈的德行是向谁学来的?是不是还要讲个故事哄我入睡啊?”
  话音未落,但觉身后沈遇竹动作一顿,猝不及防“哗”然翻身坐起。
  雒易愕然,转身看到沈遇竹一动不动地瞪视着虚空,神色奇异之至。良久终于转过脸来,怔怔望着他。
  “我明白‘蓝眼睛’指的是什么了。”
  他说。
  “我曾从笔划、象形、韵律等等方面推敲‘蓝眼睛之死’这句话,却怎么也想不出谜底。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师父既然能在大庭广众放心说出这句话,可见他十分笃定除我之外,无人能解开这个谜语。现在我终于明白,这是因为‘蓝眼睛全都死了’这句话,本身就是谜底。”
  雒易眸光闪动,道:“你是说,这其中有一个只有你才知道的谜面?”
  沈遇竹点点头:“我三、四岁之时曾经生过一场恶病,一连几天昏迷高热,气息奄奄,许多人都以为我必死无疑。但是师傅始终未曾放弃,亲自开方采药,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我病中忧烦哭闹,不肯服药入睡,师父便说了许多奇闻轶事来逗我开心,‘蓝眼睛’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
  “他说在东海之外有一座远离人烟的小岛,岛上生活着一群瞳色各异的族民。他们是前朝王族遗民,奉行着一种奇异的宗教。这个宗教有三条铁律:第一,他们不能照镜子看到自己眼睛的颜色;第二,他们不能彼此议论别人或是自己的眼睛颜色;第三,一旦有人知道了自己的眼睛颜色,就必须在第二天正午在宗庙祭台上当众自焚。
  “岛民恪守着这三条古怪的戒律,天长日久,倒也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一个浪迹天涯的旅人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座岛屿。他受到岛民的热情款待,并如愿以偿学习到了许多前朝祭祀的礼仪。在他启程离岛那日,他在离别宴席上感谢岛民,无意间说道:‘我到了此处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其他和我一样是蓝眼睛的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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