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家的卖鱼夫郎(80)
山外,秦家人敲着铜锣,直喊:“丢孩子了!”
“山里的人快找孩子!”
“丢孩子了!”
山中人闻声而动,近处的冲着山下喊:“谁家孩子!谁家孩子!”
“燕哥儿!狗蛋!牛娃子,还有秦照家的新婚哥儿也没了!”
一声传一声,山里喊叫声不断。
正在山中溪沟里的人全部震惊得踉跄。有丢了孩子的,腿一软坐到了水里。
反应过来,忙喊:“孩子!找孩子啊!”
尤家夫妻在水沟上游,听见半山腰上的声音,秦梨花累得往石头上一坐。
“相公,啥声儿?”
尤大郎停下听了听。忽然扔下东西就跑:“村里遭贼了,丢东西了!”
“什么!”
“家里还放着银子!”
尤大跛着脚飞快往山下蹦。秦梨花跑了几步,又回来收拾了东西跟着往山下跑。
边跑边喊:“遭贼了,村里遭贼了!”
一时间,山中鸟惊飞,野物四处逃窜。
一刻钟过去。
又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村中夕阳依旧灿烂。
太阳落山,漆黑笼罩整片山村。山中的火把如萤火亮起,妇人、汉子仓皇地喊着孩子的名字。
一天,两天……
村子里孩子始终没有找回来。
而即便是孩子丢了立马去报了官府,却在县衙里看到已经好几十家报官的,都是丢了孩子、夫郎、媳妇……
衙门外围满了人,何师爷安抚众人,跑得一头大汗。“捕快全出去了!没人,没人!”
“在查了!在查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烟雨朦胧,雨水浇灌新入地的菜苗。山中被铲掉的植物又重新冒头,拔尖,长高。
县衙外,方问黎撑着伞看着衙门门口的场景。
“主子。”
“小鱼家如何?”
“没事。”
方问黎眼神冷然,问:“赵成鹏呢?”
“上衙门的人太多,他应付不过来,闭门不出。”
“许久没见哥儿了,去看看吧。”
宝瓶村。
丢了孩子,甚至还有成人。秦桩脸色难看。
他将那几家跑家里来哭求的人骂得狗血淋头。可县里不顶用,村里已经找了几日,希望已经是渺茫。
“回去吧,回去。”
“我也没办法。”
“里正!你帮帮我,哥儿我才刚刚娶回家,还没捂热乎呢就没了啊!”好生生的一个成年汉子哭得满脸是泪,跟当初得意说要县里买房子的人相差甚远。
“没法子!”秦桩一把甩掉手里的拐棍,气道,“老子当初那么拦,你们一个个不听!”
“现在出了事儿知道来找我!晚了!我仁至义尽!村子里帮着找了三天,县衙我也跑了三次,没办法。”
“里正!”
“呜呜呜……我们错了啊!”
“爹,小心身子。”秦大给他爹顺着气,对地上的人道,“县里不管,府城里总得管。这么大的事儿,这么多人不见了,你们带着人一起去总能管!”
“行!我去!我去!”
……
这一事,宛如一颗炸弹炸了宝瓶村。
担心再有万一,秦桩立马叫村中青年组建了个护卫的队伍巡逻村子。
可正要凑人时,村中没丢孩子的人家又悄摸着上了山去。
秦桩气得白眼一翻,人直接晕了过去。
这下可好,秦家也一团乱。秦家跟陶家年迈的老族长不得不出来管事儿。
可说来说去要凑人,那些青壮年大部分还是已经上山了。甚至是带了干粮饼子,打算在上面住几天。
*
“哎!”陶有粮长叹。
陶有房带着自家的媳妇哥儿过来,道:“大哥,老二家一家也都上山了。我劝过,没人听。”
“算了,劝不动就算了。”
村中路上忽然有马车的声音,陶家人正要出去看。忽然就见几个蒙着脸的人拿着刀往几家人屋里走。
陶青鱼眼睛猛地瞪大。
“快,藏起来!”
“怎么?”
“拿了刀子,抢东西的。”不等说完,方雾几人立马将几个小孩往柜子里塞。
陶家几个男人顿时拿了灶屋的刀子锄头,紧紧守在门后。
那几人专往青砖大瓦房走。
陶青鱼心脏紧张得砰砰跳,心中更是发寒。他听到外面的哭喊,更深地体会到这个社会的残酷。
“抢劫了!”
“救命啊!!!!”
“荒唐!荒唐啊!!!”家里两个老爷子压低声音急道。
铜锣响,留守村中能拿得动柴刀锄头的人齐齐壮着胆子往外。陶青鱼咬咬牙,看自家三叔,堂叔都冲了出去,也跟着去。
“小鱼!”
“鱼哥儿!你给我回来!”
人多势众,即便是老弱病残,在气势上也胜人一筹。
好在那几个抢劫的人虽拿着刀,但也都是没习武的人。众人你追我赶,你一榔头我一锄头,终是将这些人压在地上。
几个青壮年立马给人绑好,使劲儿踹了一脚。
“呸!”
“送官!”
“官府顶什么用!打死!”
人制住,陶青鱼拉着自个儿几个叔叔弟弟从泄愤的人群中出来,又立马回到家中。
经此一遭,宝瓶村的人即便是进山,家里也得留下青壮年。
马车滚滚,方问黎来的时候,村中人正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几个贼人搬上马车。
方家马车过来,众人受惊,还以为又是贼人。忙拿了农具堵住要砸。
但见方问黎撩开帘子看了他们一眼,他们齐齐松了口气,才默默让开身子让他过去。
马车就在后头不远的岔路口停下。
方问黎下了马车,直接进小路,敲陶家的门。
*
门上一响。
陶家人下意识抄家伙。
待看到篱笆外的阿修,陶家人也都出来。
院门打开,外面不仅站着方问黎,还有周令宜。
周令宜笑道:“方叔,近来可好。”
方雾笑了一声,忙让他三人进来,随后啪的一声立刻关上门。
“近来村里不太平,又是丢孩子又是盗窃的,睡觉都不安稳。”
周令宜摸着自己的药箱,道:“县里也是,乱得很。”
“我来复诊,看看陶叔。”
方雾笑道:“先歇歇,喝点茶水。”
方问黎打了招呼,像上自家门。
堂屋都是陶家人,已经都坐不下了。方问黎进门被三个小孩围着。他跟着他们走,随后到了陶青鱼屋里。
小孩在这里看书,方问黎虽不合适进来,但给小孩讲学解惑也是个正当理由。
许久不见,方问黎看着床沿盘坐的人,一时没上前。
陶青鱼疑惑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坐啊。”
方问黎走到哥儿身边,眼神寸寸看去,道:“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
方问黎在桌边坐下,扫过桌上的书。目光落在一张显然不是几个孩子写出来的字上。
落笔不知轻重,手还抖。但字字偏有自己的认知,偶尔缺笔少划。
他轻笑一声,招来几个小孩。
“可有不懂的?”
“有。”
陶青鱼的屋门开着,方问黎讲解的声音传出去。陶家的人神情一松。
陶青鱼听得仔细。
不为别的,方问黎的声音是真的好听。清冽干净,像山涧溪水绕过耳畔。
讲的东西虽浅,但语调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不只是几个小孩,连他都听得入迷。
待方问黎的声音一停,陶青鱼问:“怎么不说了?”
青嘉道:“讲完了。”